皇帝果然在百忙之中见了他。
在这个朝代臣子见君王是要跪拜吧,顾晚之趴在地上听见上首哑声道:“子安请起。”
嗯,皇帝的声音虽然低沉暗哑,但很温和亲近,两人关系应当不错,顾晚之揉揉发痒的耳朵站起来。
皇帝道:“朕闻你记忆有损,是记不得一切,还是一星半点?”
“回陛下,臣什麽都忘了。”顾晚之恭敬回答,末了去看皇帝。
殿里灯火不明,他不得不眯了眼睛才能看清。
皇帝长得并不瘦弱,可能是要午睡的缘故,玄色衣袍虚掩身躯,三千青色散在身侧,姿态随意地坐在案後却令人不敢直视。
顾晚之不敢多看,匆忙移开眼睛,心怦怦跳动。
他当然不会傻到误会这是怦然心动,他很清楚地明白他害怕皇帝。
果真是天家威仪不容直视,他看一眼都觉得吓破了胆子,皇帝不愧是皇帝。
而皇帝明白这个人又开始害怕自己了,他没理他,掀开明黄色的纱帘走进内殿,见那人愣愣的,甚至还打退堂鼓,道:“子安过来。”
顾晚之欲走的念头未起就开始消亡,磨磨蹭蹭跟着皇帝进去。
内殿更加昏暗了,顾晚之擡手挡在身前,避免摆件撞到自己。
他肯定了自己是皇帝近臣的说法。
但为什麽皇帝不关心他两句,再赐他无数珠宝?
其他的关怀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顾晚之摸到一只温热的肩膀,似摸到捕兽夹般极快抽回手。
呔,为何挂如此厚的帘子,这里面真黑。
皇帝牵住他的手坐下,问:“那还会揉按xue道吗?”
顾晚之思忖这句话的含义,在身下座位摸索。
这是一张床。
顾晚之道:“臣忘了,但臣可以学。”
“那就多谢爱卿了,没了爱卿,朕这几日寝食难安。”皇帝拉住他的手,“既然来了,就陪朕躺一会儿。”
好吧,顾晚之昨夜睡了六个时辰,现在很精神,但皇帝要他陪睡,也不是不可以,麻溜拖鞋宽衣上床。
但两个人一张床,他是低位,他得问皇帝的意思:“陛下,臣从前是睡里面还是外侧?”
“外侧。”皇帝道。
从前睡里侧的顾晚之在皇帝为了避免他多想的忽悠下,下床把皇帝请到床上,再缩进被子里睡觉。
在昏暗中待久了,顾晚之也能看清殿内布置了。
他四处看,没看出皇帝是个什麽样的人,这奢华寝殿是任何一个有钱的皇帝都可以布置出来的,没什麽实在的内涵。
他闭上眼睡觉,皇帝却开口:“爱卿能学也好,不过不必非得学会。有爱卿在身边,朕睡得很安稳。”
那我可能是救过驾,对皇帝来说有安全感。
顾晚之在床上干躺了一中午,睡得腰腿不适,回家再次直奔老侯爷处。
“爷爷,我从前是不是救过陛下啊?”
老侯爷躺在摇椅上烤火,怀里睡着他的重孙,闻言没有立即开口。
顾晚之在宫里住了几个月,日日伴在帝侧,让老侯爷以为顾家可以再创辉煌,结果孙子失忆了,真是倒霉,不过好在皇帝没有厌弃他家。
顾晚之坐在老侯爷脚边给老侯爷捏腿,过了很久老侯爷才道:“发生了什麽?”
顾晚之隐去两人睡一张床的事实,将经过说了一遍,老侯爷还以为两人是两张床呢。
毕竟皇帝冰清玉洁,不让人摸的,连他登基那天的冕服都只有三个人帮他穿,一个是他贴身太监高简,一个是弟弟宁王,一个是陆景。
老侯爷思量开口:“陛下害怕女子,可作为帝王怎能无後,百官进谏太後劝说,甚至往他床上送人,他为此受了伤。”
“子安,”老侯爷握住顾晚之的手,“那时是你给陛下上药。”
顾晚之:“哦。”
他给胆战心惊丶疲惫不堪丶刚被亲近之人算计的皇帝上药,所以皇帝对他産生了不可言说的依赖?
顾晚之怎麽想觉得怎麽奇怪,可又不是不可能。
老侯爷道:“我找几个推拿大师,你好好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