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1
皇帝封後的旨意昭告天下,反应平平。
秋风瑟瑟,树叶离开枝干飘啊飘的,一片红枫落在顾晚之柔软的发顶,头一低,枫叶继续往下掉进掌心。
红枫被铺展在海棠纹窗棂,按住叶片的手指才移开,它就无情地离开窗子,掉在地上。
顾晚之面无表情地合上窗。
今早醒来,他记起昨日他在皇帝面前哭了一场,还说了很多难以啓齿的心里话,心里慌慌的,都不敢看皇帝,是尴尬。
皇帝发觉了,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特意守着他睁眼,问:“昨日子安答应与我成亲,还作数吗?”
连拒绝皇帝顾晚之都做不到,更别说出尔反尔了,嘴巴里如同塞了黄连,苦得他没有动作。
他却没想到,皇帝如此高效,钦天监都把吉日算出来了。
他那个“吉男”丶“不宜婚配”的批命,自然就成了与皇帝“相宜”的好八字。
皇帝高高兴兴在太和殿说自己要成亲了,对方是顾侯府的二公子,顾晚之。
臣工们都说恭喜,“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丶“天造地设,天生一对”,一句反驳都没有。
皇帝意外,顾晚之也意外。
也不是非得吵几架,展示皇帝对他无与伦比的喜欢,但事情顺利过了头,总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嫉妒皇帝。
皇帝除了先帝不爱他,太後不爱他,他的人生简直完美,上苍优待他到顾晚之都怀疑他的上苍的亲儿子来。
天子,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麽多年,这麽多个皇帝,终于有一个皇帝像模像样的遇到了慈爱的“父母”。
箫均。
说不上来是怅然若失,还是想反悔又反悔不了,顾晚之盯着海棠纹窗棂,扭头偷觑皇帝。
四目相对
皇帝也在看他。
或者今日的皇帝除了太和殿外,就没离开过西苑。
又正值顾晚之休沐,两人就这麽一句话不说,又相互警惕对方忽然发疯,时刻注意彼此。
连饭都吃不安生。
顾晚之怕皇帝把他按在地上办了,皇帝怕顾晚之跑了。
心思各异,都不放心对方。
过得累极了。
陆景看着就累,挥挥手不让高简帮他通报,打道回府,路上转一个圈,去了陶宅。
陶宅右边的夫妻在争吵,左边的夫妻在吵架,他掏掏耳朵,熟门熟路把霍约捆在霍约的房间。
陶紫燃病容尤甚,半截宽大袖袍盖住已装好的箭弩,窗轴转动,他右手擡平,寒冷箭尖指着来人。
“我在箭筒装了火药,膛侧铁片摩擦生火,一箭飞出,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去。”他靠过去抚摸陆景额头。
“怎的?陆侯也会生病?”
陆景捉了他的手按在心口,隔着肌肤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怅然道:“少时爹娘打趣我长相,说我将来的夫人看我定如铁笼,怕我负心。”
他跳上窗,没管可取他性命的箭弩,乌金西坠,青丝也做金线,衬得他宛如神仙。
陶紫燃心中一恸。
陆景道:“陛下容止可观,贵气天成,我站他身边却不会被他比了下去。可是韶渊,他要成亲了,而你却不容我。”
“你与顾晚之,一个比一个心狠。”一滴泪落在陶紫燃眼窝,陆景有感而发,没想到自己会哭,顿觉丢脸,狼狈要走。
陶紫燃却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吻住了。
“侯爷,我命短。”
陶紫燃低叹一声,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拉住陆景的衣袖,明明以前僞装得很好,怎麽现在就破功了呢?
他非草木,岂能无情。
正因为心中有陆景,才狠心相离,他确实可以与陆景快活度过剩下的美好时光,可那样的记忆太深,他怕陆景走不出来,孤独终老。
他不要陆景与他守丧,更不想见陆景另与他人相爱。
“我不想叫你难过,也不想让你跟了我後再跟被人。”额头相触,“伯殷,‘一生事事总堪惭’,我这般人让父母心寒,妹妹心伤,一切咎由自取,不当如此难过。可你不要卷入我的生活,为你我徒增烦恼罢。”
……
天子成亲,规矩繁重,但是这些都不用顾晚之和皇帝操心。
顾晚之倒是察觉别人对他的异样——打量的眼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