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双眼睛,便是十几年前在山神庙里,她看到的那双漆黑的眼睛。”
“叶公子,这只是你的推论,就凭这个判定我就是一直以来假扮山神之人,恐怕没人相信吧。”
柳贺从容不迫地回答他的话,村民也纷纷应和:“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表现啊,她疯疯癫癫,有时候都能将石头当做馒头。”
“就是啊,你们是非得让先生认罪啊,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山神娶妻是为了降下福泽,先生清贫一生教书育人,又何以假扮山神?”
“如果我说,翠花婶根本就没疯呢?”
叶星河信誓旦旦,惹的旁边的窦子尧都有些紧张,戳了戳他的手臂:“星河啊,探案归探案,咱们可不能瞎说话。”
“我没有瞎说话,翠花婶根本就没疯,只是在装疯卖傻来求自保。”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疯了疯了,我看你们就是个疯子,翠花婶子疯了这麽多年,饿了连地上的狗屎都吃,若是装疯,怎麽可能。”
“就是就是,我看疯的另有其人才是,找不到证据就开始瞎编乱造了,还说是京城来的,从狗笼里来的吧,对着人就乱叫。”
柳贺微怔,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话,眼中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叶公子,你污蔑我的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还请你们明日一早便离开瑶台村吧。”
叶星河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反而看向一脸呆愣的翠花婶:“翠花婶,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那日在破房子里,她曾说没有福气没有福气,一个疯子,连他们问她的话都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怎麽会在他们聊山神之事时开口便道没有福气,应当会直接重复他们的话才对。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留意她的动静,昨日柳贺端饭过去之时,眼中的恨意与害怕一同浮现,她害怕那双眼睛,同时,她也恨这双眼睛的主人,毁了她的一生。
他在赌,赌自己的判断没错,赌自己没看错,就算是错了,他也能够找出其他证据,定柳贺的罪。
然而,结果却并没有让他失望。
翠花婶苦笑一声,眼神恢复了清明,看向他道:“我装了十多年的疯子,没想到却被你一眼识破了。”
她又看向震惊着的村民,指着柳贺说道:“他说得没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山神。一切,一切都是这个人!那双眼睛我永远都不会忘!”
她哭着讲述了所有的事情,原来当初柳贺是逃亡到这个村里的,後面村民见他文化高,便让他教教书,过了一两个月,村民便一起盖了一间茅草房,当做孩子们上学的地方。
渐渐的,村里有了山神娶妻的传说,她便不幸地成为了第一个被山神选中的女孩,进了山神庙却发现,所谓的山神,竟是一个满脸流脓,身上没一块好肉的怪物,吓得她立刻往家里跑,她平时帮家里做惯了体力活,跑的自然比一个弱书生快。
逃到家里,却看见父母捧着三颗金豆子笑的前仰後合。见到她跑回来生怕山神把金豆子收回去,便抓着她往山神庙走,无论她怎麽哭喊都没有用。
她知道,父母是铁了心将她送回去,于是便一头撞在了树上,当即头破血流,可父母仍然是抱着她往山神庙走,她便起了装疯卖傻的念头,等父母走後,便疯疯癫癫地跑回家,装作被山神嫌弃的样子,父母见她回来,那三颗金豆子没有被收走,也终于放下了心。
“可你们的好先生,他却不相信我疯了!”翠花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仿佛要将这几年心中的苦闷和悲愤全都发泄出来:“他用针戳我的眼睛,让我趴在地上捡他吃剩的东西……一次次地和我讲那天晚上的事情,见到我完全没有反应,他才作罢!”
村长听的热泪盈眶:“翠花妹子,这些事情,你为何从未和我们说过?”
“说了有用吗?你们都贪图那点金子,不管自己姑娘愿不愿意,就将她嫁给山神!更何况,有谁会信一个疯子的话?你们只信他只信山神!”
邬曦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抱了抱她,同情的安慰道:“都是他们的错,你很棒很坚强,你现在还勇敢地站出来指认他们,你已经很厉害了。”
听着她的安慰,翠花放声大哭,沙哑地怒吼着:“为什麽!为什麽老天对我如此不公!啊啊啊……啊!”
房里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沙哑的呜咽和啜泣声,扯动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