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说明违约金的那行字,噗嗤笑出声。
笑半天停不下,一边笑,一边摇摇头。
抽出桌上弹簧线栓住的笔,在合同上痛快写下了名,而後递回给秦勉。
于是他正式成为了当地俱乐部雇佣的摄像。
移民局也在市中心,出了警局,他转头就去搞续签证的事。
新缇这地方可以说是全民格斗爱好者,秦勉在新缇被认出的概率比国内高不少,不适合陪着他东跑西颠,是可乐陪着他一路忙前忙後办手续。
可乐这小子人看着不靠谱,办事倒是挺麻利,当地人英语不咋地,可乐听得懂新缇话,给他省了挺多麻烦。
移民局给他换了一张新签证,事全办利索,可乐陪着他站在楼下吸烟角抽烟。
这小夥子话不多,总睁着一双写满好奇的大眼睛往他身上瞄,瞄得他心里发毛儿,于是主动用英语搭话:“听你说话,英语也不是你母语,你是哪里人?”
可乐看他一眼:“新疆的。”
何岭南半截烟都惊得从手指间掉到地上,调门拔高了一整个八度:“那你为什麽要一直跟我说英语?”
可乐又擡起头看他:“你先跟我说的英语。”
何岭南:“……”
那是因为你长一张老外的脸啊!
何岭南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就听可乐又说:“哎,你跟我睡吧。”
何岭南:“……?”
可乐:“我不打呼噜,以前和我睡过的队友都说过我睡着之後从来不翻身。”
何岭南想了想,提议:“你要不还是说英文吧?”
“你看,”可乐急了,“我跟你讲中文你又不懂听,勉哥在俱乐部附近租了小房子,营养师还有教练都在小房子里住。你跟我睡,咱俩一个屋。”
何岭南听明白了,琢磨片刻,又问:“我为什麽不能跟营养师住一屋?”
可乐:“营养师是女的。”
何岭南:“那教练呢?”
“教练是营养师老公。”可乐说。
“……”
何岭南沉默下来。
可乐擡起手肘撞了撞他:“啥时候搬?你那出租屋房东不是说要收回去改民宿吗?”
何岭南眯了眯眼睛,夹着烟凑嘴边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你打听得挺细呀。”
可乐没说话。
早搬还能从房东那儿揩点赔偿。怎麽都得见着秦勉,白天躲不开,非得躲晚上这几个小时没什麽实际意义,合同上的白纸黑字,他名都签上了,包吃包住的条件,自己再拧下去纯属矫情。
出租屋里没啥行李,一个大背包就全部搞定,背上就能走。
“给我个地址。”何岭南对可乐说。
晚上九点,他背着背包站到可乐口中的“小房子”面前。
不知道可乐什麽家庭,管这叫小房子。
人家是个实打实的独栋别墅,有泳池有花园。泳池里干净得连片树叶也没有,花园里一朵朵鲜花经过摆盘一样花团锦簇,一看就是有人仔细伺候,也不知道房东怎麽舍得这些花花草草。
一层客厅里,一只大白猫正蹲在沙发上,歪着脑袋蹭秦勉胳膊。
秦勉正在和人打视频电话,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衬衫,面朝着手机说话,挨着猫那只手自然而然地擡起来挠了挠白猫下颏。
这猫挺胖,或者说白色显胖,它蹲那儿像个巨大的存钱罐,对比之下,把旁边一米九二的秦勉都衬得挺弱小。
何岭南望着猫,刚才看的是猫侧脸,等猫转过来,他才发现这猫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是一条工工整整的缝隙,做过摘除眼球的手术。
可乐挪过来,手拢在嘴上,正要靠近何岭南。
热气糊到耳朵,何岭南眼疾手快避让一步:“别离我这麽近,有话站那儿说就行。”
可乐朝沙发上的秦勉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飞快道:“千万别问勉哥那猫哪儿来的。”
何岭南挑了下眉,本来没想问,愣是被可乐这一句话勾起了好奇。
“咱俩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可乐又说。
何岭南刚要跟着走,馀光扫见沙发上的秦勉扣下了手机。
他看过去的时候,秦勉正朝他行注目礼。
和他对视之後,秦勉才开始微笑:“何老师,晚上好。”
何岭南站在那儿,接受秦勉的目光和微笑,有种被绳子结结实实捆住的错觉,一动不能动,视线也无法挪开,只能看秦勉。
白衬衫领口若隐若现地遮着秦勉脖子上的黑色环形纹身,客厅里开着窗,但没开空调,纯白的领口上有被汗水沾湿的水渍。
视线无可避免地扫过环形纹身上段的喉结,何岭南口干舌燥地强行扯断自己视线,没搭理秦勉,转身先可乐一步踩上楼梯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