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因为人心被稳住而松了口气的商贩们,此刻全都傻了眼。
院子里静得可怕,连葡萄藤上叶子的簌簌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批……批中心?”
卖猪肉的李大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使劲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大娘更是直接,她拉了拉姜晓荷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
“姜老板,啥是……批中心啊?”
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比洋文还陌生。
姜晓荷看着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茫然和惊恐,心里早有准备。
她知道,她的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太另类。
“就是建一个级大的菜市场!”她用最朴素的话解释。
“大到全京城的饭馆、小贩都来咱们这儿进货。咱们自己定规矩,自己定价格,再也不用看赵家那种人的脸色!”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
但听懂了,也更害怕了。
“我的乖乖!”一个卖豆腐的嫂子吓得脸都白了。
“姜老板,您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咱们自己搞这么大,那不就是明着跟公家抢生意吗?
“这可是投机倒把的帽子里,最大的一顶啊!”
“是啊是啊!这事儿要是被上面知道了,别说挣钱了,怕是都得抓进去!”
“姜老板,三思啊!咱们刚把联盟稳住,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刚刚还凝聚起来的人心,瞬间又变得摇摇欲坠。
抱怨和恐惧,像初春的野草,在每个人心底疯狂滋长。
姜晓荷没有再解释。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大家信我,就给我三天时间。”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屋,留下满院子面面相觑、人心惶惶的商贩。
接下来的三天,姜晓荷把自己关在了养殖场的办公室里。
那盏昏黄的台灯,几乎彻夜不熄。
陆铮每天端进去的饭菜,再端出来时,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桌上,地上,全是画满了各种线条和符号的草稿纸,被揉成一团一团,堆得像小山。
姜晓荷的眼睛熬得通红,眼下是两圈浓重的青黑。
她像一个着了魔的工匠,握着笔,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构建着一个只存在于她脑海里的未来帝国。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专业术语,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描绘。
她画了一个巨大的仓库,旁边标注着“大冰窖”,用粗线引出一条箭头,写着:
“用制冰厂的法子,夏天也能存住冬天的白菜萝卜,反季卖,价更高!”
她又画了几辆歪歪扭扭的卡车,组成一个车队,旁边写:
“咱自己的车队,想往哪儿送就往哪儿送,叫‘物流’!”
最核心的位置,她画了一个小房子,上面写着“结算中心”,无数条线从各个摊位汇集到这里。
“每天的账,当天清!钱从一处走,干净又利落!”
冷链仓储、物流配送、统一结算……这些越了时代几十年的商业概念。
被她用最笨拙、最直白的方式,呈现在了这张图纸上。
第三天傍晚,当最后一笔落下,姜晓荷扔下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直接趴在了桌上。
陆铮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走过去,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姜晓荷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
她指着桌上那张画满了奇思妙想的蓝图,声音沙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陆铮,你看,我画完了。”
陆铮的目光落在图纸上,深邃的眼眸里,风雷涌动。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线条代表什么,但他看懂了那份图纸上,足以吞下整个京城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