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注目的是一盘叠放整齐、外形如同枫叶般的橘红色糕点,热气腾腾,甜香扑鼻。
“来来来,小禾,快尝尝!”老婆婆热情地夹起一块枫红色的糕点放到禾梧碗里,“这是咱们随枫镇的特色,赤枫糕,用后山那几棵老枫树的灵枫叶,混着新收的灵谷米磨粉,加了点自家酿的百花蜜蒸的。别的地方可吃不着这个味儿!”
裴照拿沾着面粉的手指揩了下鼻骨,“也就那个味儿,没什么。”
禾梧道了声谢,用筷子轻轻夹起那块赤枫糕。
糕点触手温软,带着枫叶特有的清冽香气和蜂蜜的甜润。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那熟悉又陌生的清甜软糯在口中化开,带着灵物特有的温和暖流,熨帖着肠胃。
她咽下糕点,看向裴照“灵力注入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生。外皮微韧,内里口感软糯清甜,很好吃。”
裴照眼神亮了下。
裴婆婆着急地夸耀,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家人的自豪“小禾吃出来了吧,是小照做的!这赤枫糕火候最难掌握,那灵器炉灶我哪用得好呀,也就小照能做得出这种味道最好的!他还不让我说呢!”
裴照脸上臊得慌“就一点心,有什么好说的呀奶奶…”
奶孙俩打趣起来,空气弥漫着枫糕的甜香暖味,禾梧眼睛一酸,喉间反而泛起腥甜。
这股暖意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她很少有与他人一起用餐的时候,身处鼎楼,偶尔能难得的与阿婉、代狸一起用饭。
那时也是这般围坐,一张窄桌。代狸叽叽喳喳地评论着每道菜,阿婉则安静地听着,偶尔抿嘴一笑,给自己夹一筷子多看了两眼的灵鱼脍。
楼外是连绵的山峦,楼内是氤氲的食物香气,和少女们轻快的笑语……那是她踏误打误撞进入修士世界里、为数不多感受到的简单的热闹与温暖。
而如今,好友零落天涯,眼前是迷雾重重的局势。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连吃一口糕点,都成了勾起酸楚的引子。
口中的赤枫糕依旧香甜,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苦涩。
禾梧鼻尖猛地一酸,眼前瞬间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变得模糊。
她赶紧低下头,借着咀嚼的动作掩饰瞬间失控的情绪。
“禾娘子?你怎么了?”裴照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心头莫名一紧。
裴婆婆也放下了筷子,关切地问“小禾?是这糕点不合胃口?还是哪里不舒服?”
禾梧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看在知情人眼里,带着几分脆弱的勉强。
她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没事。糕点很好吃,让我想起了旧友。一时有些……感慨。”
她说着,又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块赤枫糕,纤长的睫毛低垂,微微颤动,仿佛沾染了露水的蝶翼。
裴照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笨拙地又给她夹了一块赤枫糕,干巴巴地说“好吃就多吃点,我之后还能多做点。”
老婆婆目光慈和地看着禾梧,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将那碟碧玉笋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个爽口,粥也是温热的,吃饱些。”
……
上三洲,不周山。
一片被混沌气流包裹的悬浮山峦之巅,巍峨神殿深处。
姬野靠在王座之上,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他确实并非有意窥探禾梧的日常生活,对于他这等存在而言,一个筑基期小修士的悲春伤秋,实在不值一提。
然而,麻烦就在于他留下的那道印记。
身为这片大陆最古老的守护尊神之一(尽管是凶名在外的煞神),他的力量本质远寻常修士理解。
那印记不仅仅是定位和防护,更与他自身神格相连,会自地记录、甚至在一定时间内“回放”印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灵力流动与强烈的情感波动。
——这并非幻修们需要刻意修炼的术法,而是他们这些天生地养、与规则相伴的古老兽神的一种本能,如同呼吸。
借此,他能更精准地感知守护区域的变动,就像珑州灵脉动荡的涟漪,惊扰了他的沉睡。
方才,他便是被那股异常精纯的灵器波动所触动,本能地调取了印记记录的信息流。
禾梧居然还敢跟他生气。
然而此刻,于是,禾梧与无名小卒吃饭的场景,以及她因一块糕点而情绪失控、强忍泪水的画面,便如同水到渠成般,在他意识中清晰地映现出来。
姬野根本不想看。
但是她瞬间泛红的眼圈,强行压抑的哽咽,低垂颤抖的睫毛,以及故作轻松的笑容……
“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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