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却恍若未闻,只是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齐景轩试图阻拦,奈何这么大间屋子,他拦了这边拦不住那边,又不敢一味地拉扯沈嫣,怕惹得她不快让她更坚定地想要离开。
沈嫣本要收拾妆奁,但见他张开双臂挡在那里不肯让开,只好转身去收拾书架。
齐景轩本要跟上,手臂放下时不小心将一只木匣打翻,忙边道歉边去扶起,生怕摔坏了她的东西。
但那敞开的木匣里并未掉出任何饰,而是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齐景轩还以为是什么房契地契,正要放回木匣里,却觉得那从纸背隐隐透出的印章痕迹有些眼熟,似是……父皇的印鉴可是除了册封王妃的宝册,阿慈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父皇盖印呢
他下意识将那张纸翻开,赫然现这竟然是一份和离书,一份他父皇母妃都盖过印的和离书。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父皇母妃什么时候写给阿慈的他怎么不知道
齐景轩眼前忽然闪现出很多画面,一些他早已遗忘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在脑海中浮现。
“谁跟你说成亲了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万一人家回头要和离呢”
“沈大人说了,只是为了破局让你与沈小姐假成亲,待将来事实查清楚,是要你们二人和离的。”
这都是父皇母妃与他说过的话,他当时……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若儿子最终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她,她还是坚持要和离呢”
“娶进门的媳妇都留不住,那就是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原来阿慈从最开始就是要和离的,父皇母妃都跟他说过的,只是没提这张和离书的事而已。
是他自己这些日子太过得意忘形,将从前的担忧忘记了,以为阿慈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可是阿慈凭什么不离开他呢除了那些她根本毫不在意的金银珠玉锦衣华服,他还能给她什么呢何况这些东西,她现在凭借自己的本事也已经得到了。
揭穿宁王谋逆,阿慈是立了大功的,父皇给了她许多赏赐。还有沈大人,没了柳渊那样的人打压,他凭借自己的本事是一定能平步青云的,也能让阿慈过上跟别的世家小姐一样的生活。
那……他到底能给阿慈什么啊
齐景轩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慌,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是阻拦不了沈嫣的。有这纸和离书在手,沈嫣想走,是随时都能走的。这几日她还留在王府没有离开,便是在犹豫这件事。而他如此蠢笨,全然没有意识到她在想什么,没有把握住挽留的时机,直到她真的决定离开,才意识到生了什么。
齐景轩两手颤抖,眼中泪滴大颗大颗地落下,脑中不断回旋那句话:“娶进门的媳妇都留不住,那就是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你自己没本事……”
齐景轩痛哭出声,沈嫣听到动静回头,见他手里拿着和离书,知道他明白自己心意已决不会回转,轻叹一声准备安慰几句。
哪知齐景轩见她过来,以为她是要把那和离书拿回去,竟忽地将手中纸张撕了个粉碎。
沈嫣惊愕地看着满地碎纸,安慰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心中怒火陡升:“齐景轩!”
他们相识半年,哪怕当初关系最僵硬的时候,她也从未这样生过他的气。
这和离书是她好不容易要来的,是皇帝与淑妃准许她和离的凭证,怎能就这么撕了
她俯身要将碎纸捡起看能不能拼凑,齐景轩见状飞快地弯下腰去,双臂一拢将那些碎屑拢到自己怀中,竟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他边哭边塞,塞着塞着又伸手抱住了沈嫣的腿,哇哇大哭:“阿慈你再等等好不好,你给我些时间好不好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我一定……也能……保护你的。”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话时口中还时不时有纸屑喷出。
沈嫣看着他涕泗俱下纸屑喷飞,刚刚升起的怒火转瞬便消去大半,只觉无奈又好笑。
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扶他:“王爷,你先起来。”
齐景轩头摇得像拨浪鼓:“求你了阿慈,你先别走,你先别走……”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又因口中包着一团纸,说话时不小心被哽住了,险些一口呕出来。
沈嫣见状忙俯身给他拍背,又去捏他的面颊,想让他将口中纸吐出来。
齐景轩却以为她还要将那和离书从自己嘴里抠出来,吓得捂住了嘴,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那张纸虽不算大,但团成一团却也不小。沈嫣不知齐景轩塞了多少碎片到嘴里,怕他被噎住喘不上气,只得道:“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好不好”
齐景轩双颊鼓胀,见她确实没有从自己口中抢夺的意思,这才转过身去将口中已经烂成一团的纸屑吐出。
这些纸屑被他撕碎又嚼烂,早已看都不能看了,他却犹不放心,看了看左右,将其一脚踢进旁边柜底缝隙里,想着回头叫下人来清走,反正是不能落到沈嫣手里。
沈嫣一阵无语,想到好好的和离书就这么没了,还是有些生气。
齐景轩处理了那团纸,又过去抱住沈嫣的腿继续哭,口中来回来去就那几句,让她再等等,让她再给他个机会云云。
自打与沈嫣成亲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撒泼耍赖的事情了。高峥和阿青两人虽出身不同,却都各有各的本事,每每做自己擅长的事时身上都有种迥然于旁人的气质。齐景轩看着他们,总有种自己被比下去了的感觉,便渐渐开始注意自己在沈嫣面前的形象,想让自己看上去聪明一些。
可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拦着沈嫣让她别走。什么形象不形象,聪明不聪明,能把人留住才是最重要的。
第97章难眠齐景轩,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齐景轩听着雨声,双目圆睁看着房顶,许久都没有睡。
今日虽然暂且把阿慈留住了,但明日呢后日呢每天都靠哭求让她心软吗同样的招数不可能反复地用,阿慈也不是那种总会因别人的眼泪而心软的人。
那……他该怎么办呢
齐景轩呆呆地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又走到床边,轻轻掀开床帐看了看躺在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