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是其中最木讷却也最听话的一个,嘴笨口拙不善言辞,但只要是主子吩咐下去的事,她都会办得十分妥帖。
沈家其实没有什么杂事,比在宫里当差轻松很多,说起来最“艰难”的其实就是守门了。
因为齐景轩总是时不时过来,他身为王爷,丫鬟不大好拦,但没有沈家人话,又不敢放他进去,因此每次都战战兢兢,既不敢让他进门又怕惹恼了他,将来回了宫被穿小鞋。
这般担忧之下,难免战战兢兢,总要跟沈家人反复确认是不是真的不让他进来。
但只要是青禾守门,她每次都会十分干脆利落地把齐景轩挡在门外,无需沈家人多言。
因此齐景轩最不喜欢青禾,沈家一家三口却都最喜欢她。
沈嫣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之人,虽然察觉出青禾神情不对,但不想再掺和到什么宫廷秘事中,所以起初并没有开口询问。
洗漱过后收拾停当,她在床上躺了下来,青禾这时又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眼中甚至隐约泛起泪光,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手轻脚地将床幔放了下来。
沈嫣看着帐顶闭上了眼,听到帐外片刻后响起了的压抑的低泣声。那声音很小,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但在夜晚的房中还是能听得分明。
她翻了个身,最后到底还是不忍心,叹口气撑身坐了起来,掀开床幔问道:“青禾,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青禾一怔,以为是自己的哭声惊扰了她,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惊扰了小姐歇息。”
沈嫣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眉头轻蹙:“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为何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吗”
青禾摇头,旋即又想点头的样子,但才动了动脖子便又停了下来,眼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
她心中很是纠结,但想到沈嫣明日就要大婚,若错过了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便还是没忍住,忽然弯腰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
“小姐,小姐……您……您能不能跟王爷说一声,将我留下”
她哽咽道。
这话她其实早就想说了,但一直不好开口,更不敢直接找王爷去说。
因为她知道王爷对下人素来都冷淡得很,根本不在意身边伺候的人,她说了王爷也不会理会,甚至可能会误会她有什么歪心思,立刻将她送回宫去。
所以她只能对沈嫣说,只有沈嫣答应,她才有可能留下来。
沈嫣很是不解:“把你留下为何你不愿回宫了吗”
青禾他们几个虽然现在依旧陪在她身边,但他们终究是宫里的人。
王府那边有自己的下人,待沈嫣成婚后,青禾他们便要回宫了,沈嫣身边自有其他人伺候。
沈嫣与齐景轩只是假成亲,对身边下人自是无所谓的,谁都可以,所以她从未想要把青禾他们留下,但没想到现在青禾却主动开口想要留在王府。
“奴婢……奴婢就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您,不想……不想回宫去。”
青禾抽噎着回道,声音不敢太大,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沈嫣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对宫里的事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能在这种时候被派来沈家的人定然都是皇帝或者淑妃信得过的可靠之人。
他们在宫中的地位即便不高,也不会太低,起码是被主子们看中的。
在王府当差对其他下人而言或许是个不错的差事,但对青禾他们来说绝对比不上回宫。
既然如此,为何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要留在平郡王府呢
沈嫣还想再问,却见青禾又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口中只颤颤地重复一句:“求小姐留下奴婢吧,求小姐留下奴婢。”
眼见着她额头都磕红了,沈嫣忙将人拉了起来:“别这样,仔细脑门磕破了脸上留疤。”
她这话才说完,感觉被自己拉住的女孩忽然一个激灵,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沈嫣一阵莫名,正不解,目光落在青禾脸上,忽然心头一滞。
她这才忽然想起,青禾不仅是几个宫女中最木讷最听话的,也是……最好看的一个。
恍惚间沈嫣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确定,却也不敢再问出口,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让王爷跟宫里说一声,看能不能成。宫里若是答应,你就留下吧。”
青禾一怔,旋即大喜,不顾阻拦地又给沈嫣磕了几个响头,不停说着:“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她只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平郡王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只要他开口,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如此的话,她便不必再回宫了!
沈嫣无奈轻叹一声,将人拉了起来:“好了,去洗把脸收拾收拾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青禾颔,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躬身退下了。
待她走了,沈嫣这才躺回床上,默默地看着帐顶,时而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时而想到方才哭泣的青禾,也不知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这般胡思乱想中,脑袋渐渐变得昏沉,不知何时才终于阖上了眼。
………………
锣鼓喧天,爆竹声响,迎亲的队伍从平郡王府一路来到杨柳胡同。
胡同不宽,为了保证迎亲队伍能顺利通行,不被堵在里面,宫里提前派人清了场。
有人跟住在杨柳胡同里的人家相熟,在迎亲队伍赶到前便早早钻了进去,此刻一个个都趴在墙头看热闹,整条胡同没有一家的院墙上是空的。
没能进去的人则都挤在了胡同外面,热热闹闹地说笑着,等着看花轿接了新娘子出来。
沈家虽然来京城不久,没什么亲朋故旧,但这毕竟是皇室婚礼,为了让场面好看一些不至于太冷清,还是有不少人站出来帮着拦门。
李阁老随孙女李瑶枝一道来凑热闹,虽未掺和出题,但只是往那一站在也足够让来迎亲的人出一脑门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