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少年文学>申江潮水讲的什么 > 第二章(第1页)

第二章(第1页)

第二章

杨璧成小口小口地把蛋糕吃完,趁着秦三小姐和杨振泽说话,一溜烟躲进了房里。

杨振泽攥着他落下的小银叉子,顺着尖尖儿往下搓揉,想着他两瓣唇间也是一样滑腻鲜甜,不免有些心动神驰。口里却道:“到底以後也是我的人,总留个面子,他心气软,听了伤心。”

秦三小姐冷笑道:“缺他吃少他穿了麽?你想他伤心,怎不想想我也不快活呢?”

杨振泽笑了:“母亲宽容大量,他如今已靠上来了,难道还赶他下去麽?再说逼的紧了,父亲也晓得,他本意也不是这样的。”

秦三小姐“哼”了一声,道:“尽管拿他来压我,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当我不晓得你那些心思。”

杨振泽笑了笑,不答话。他原本是没这些心思的,得亏他父亲。

话头往早前倒二十年,说的是杨老爷年轻时享了一场不成腔调的齐人之福。或许站在同一立场的人,还可替他开脱两句。苏州乡下娶的第一位夫人,难道是他自己想娶的吗?那是老姑太太寻死觅活要替他娶的,不拜堂,老人家就站在祠堂里不言不语,不进一口米粮。杨老爷只得听从,强扭的瓜哪能会甜?不然不至于寻常人口中万不得已不下堂的“发妻”,连带这段异常艰涩的少年婚姻——之所以不说姻缘,到底不像姻缘像作孽,一道变成了杨老爷受控于父母之命的象征。从此,这婚事如同奇耻大辱,恨不得日日洗刷。何况“发妻”还有一张柔顺到无趣的板正方脸,和制他令他的父母立在一道,简直罪无可恕,令人毛骨悚然了。

于是杨老爷就在未成大业之前的年节往来中,在三年见不得两面的乡下,心安理得地有了一个并不喜欢的长子。既然不喜欢,也没有起名的必要,就肆意丢给了八股文做的很好的旧日举人父亲。渐渐的遗忘了,甚至没有和当时交好的“黛西秦”,秦三小姐,如今的杨夫人提过。乃至杨夫人生下杨振泽,他也心安理得省略了第一个儿子。将手中这一个,当做接班人来养,供他读书上学,出国留洋。

就在车水马龙的灯红酒绿里,一份电报从苏州来,彻底打乱了杨家的平静生活。

那个他连闺名也记不住的发妻病逝,大儿子从东洋中断学业,回老家奔丧。那麽从礼来讲,妻子死了,这位极少谋面的亲生父亲,总要将留下的骨肉提上那麽一提。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杨老爷陡然从过去那个狠辣无情的年轻心境里消失,变得深怀忧情起来。似乎这个柔顺到无趣的方脸女人,也没有那麽令人嫌恶,自小很少见过的杨璧成更没有什麽错。再一想,到底是个儿子,肥水不好流去外人田。那索性捉来上海,趁他年纪还不算大,且没有主意的时候,填作杨振泽的羽翼。于是越想越觉得有理,像寻常家里,兄弟两个互相帮扶,有错麽?再说皇帝坐龙庭的时候,王爷兄弟也帮着出生入死,有错麽?

这麽一想,立时有了很好的主意。当夜,杨璧成叩首别过了母亲的坟墓,被已然记不得面容的父亲接来,连夜走了水路,从姑苏到申城。因还带着孝,又不好冲了新家的太太和弟弟——他到底喊不出口。只能穿着一套干干净净的月白色马褂,肩上别着一块黑布,一朵白绢花。

秦三小姐和杨振泽坐在屋里,一个冰冷着脸,一个微微笑着,等着迎正统大太太家的长子。到底是不用怕的,既然未曾给过热脸,那就连式微二字都谈不上,杨璧成只是个流着杨老爷血脉的帮工而已。秦三小姐必须气一气,也必须冷一冷,不然怕是压不住新来的这个儿子。而杨振泽却是好奇多过不喜,想见一见这被父亲遗忘多时的人。他与秦三小姐不同,没有被欺瞒之後的怨恨,且多年来父亲的态度也说明苏州那位“兄弟”是透明的,他丝毫没有将对方当做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未至申城已不遭人待见的杨璧成在踏进杨家之前,已然于途中想好了称呼。他虽然性子绵软,也咬着牙不欲任人拿捏。太太二字,是决计不会喊的,这是留给自己母亲用的称呼。那末喊一声秦姨已算很客气的了,他甚至不想喊的。至于弟弟,怕和自己一样,也是觉得尴尬,且看着办罢。

他就这样进了门,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窈窕而美丽,一身胭脂色的旗袍倒肃杀的紧,唇也抿着,同样胭脂色丶肃杀。一个高大的青年——温和而俊美,西装笔挺地立在正厅里,和他身上软泥似的白马褂确是云泥之别。

风从门外吹过,却分毫不给他几分薄面,燥热的後背没有凉快的错觉。那女人,与他终日在佛堂里乞求菩萨垂怜的母亲不同,她仿佛生来就是无需求人的高傲,而她的儿子也是同样。

杨璧成被她的目光一刺,别说喊人的勇猛,整颗心都噗噗地漏着气,像个破了的皮球。他立时就明白,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并且轮不到自己决定喊些什麽,因为秦三小姐根本就不在意,也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他有些颓唐了,就像预备好了要同归于尽,哇呀呀呀已然冲到阵前,连一个浩然在胸的死法都已想好,忽然发现没人理会,这是尴尬和灰心的事。于是只能成立在原地,拿出一副清冷疏离的态度,不至于太难受。

就在这时,一旁的青年温柔而和善的笑着对他说:“你就是杨璧成,我的大哥。”

杨璧成被他的目光欺骗了,立时相信他是个温仁善良的好弟弟。青年对他伸出手来,一只热烫而宽阔的手掌将他苍白的指节攥紧,杨璧成忽然就出了汗。

杨振泽捏着他的手,一寸一寸地碾揉,笑着说:“大哥刚来,一定热了吧。家里有汽水,走,我带你去拿。”他看着杨璧成闪躲的眼睛,汗水顺着他精致的下巴尖儿滑到喉结上,又洇湿了月白色的衣衫领子。不中不洋的狗屁倒竈看得太多,突然来了个杏眼圆润的羞怯大哥,水糯糯的江南烟雨撒进申江,杨振泽被洋人们丶假洋人们糊得腻味的胃口一下子刁钻成了精。

他猛地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前几日同几个生意朋友去打球,恰说起新青年之择偶观。倒有人讲,必要“诗人或诗人崇拜者”,再不济也要“新时期的诗艺家”,他忍着笑,心里在骂什麽狗屁东西。

杨振泽看着杨璧成,心里想了一阵新青年之择偶观,绕来绕去只想掀开他的嫩皮,尝一尝是什麽滋味。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