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开始稀里哗啦地哇哇大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脸颊皮肤渐渐通红,这一哭越来越凶,顾钦愣了片刻,这个年纪还是高阡带起来比较省心,他用袖子给小姑娘抹眼泪,“你多大啦?告诉哥哥,谁要卖你,要把你卖到哪?”
小姑娘边抽噎边道:“我爹娘,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花了大价钱才求到别人买我,说如果成了就会家里就会有好多好多钱。”
什麽乱七八糟,卖小孩还要花钱求人买,这是什麽歪理,顾钦心道。
顾钦道:“但高府并不能常住,你始终还是要归家的。”
小姑娘听到此言,呆滞两秒,随即疯了般摇晃脑袋,下跪祈求,前不搭後语道,“我我我真的不能回去,回去他们就会逼我喝符水,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求您江公子,求求您了。”
顾钦赶紧扶她起身,“喝符水?”
小姑娘哭道:“嗯,一旦喝了那碗符水,整个就会变得神神叨叨丶极不正常。”
由于小姑娘的情绪尚未平缓,说话东倒西歪,顾钦实在听不懂她说的是何意,只得等高阡过来再作商讨。
等待之馀,为开解小姑娘的心,他讲述许多趣事,比如除魔时掉水坑被溅一身泥,三更半夜不睡觉到排水渠杀粪臭魔等等,听得小姑娘惊掉下巴,但无论怎麽逗,她总是一副笑两下愁下眉目的神情。
幸好,高阡来得很快,两人一个安抚一个问事,终于梳理她讲的前因後果。
这半大年纪的姑娘小名叫阿茵,住在郜京偏郊之地的萍水镇,此镇背靠陆府,但属高府管辖边缘,距云安街甚远,足足有三百馀里,所以高亦夏很少管束那片地方,偶尔途径陆府时才碰巧去看看。
倘若有人来高府报案则帮到底,没人来报就当没这回事,当地人一般都跑去找陆家人报案化灾,陆梣看在高亦夏面子大多不收费。因此高亦夏每年会从金库里抽出十两黄金交给陆梣还人情。
听她讲自打懂事起,镇上的人和爹娘就表现得与别的镇极为不同,别人镇上祠堂供拜的都是些财神丶观音菩萨丶土地爷等等,就萍水镇不给拜财神只让拜神女。
光这一点不足为奇,毕竟每家每户所拜的神明都不一样,每个地区就更不同了,有的拜妈祖,有的拜财神,有的拜关公,一切全凭个人喜好。如果说萍水镇百姓有当地神要拜,如此听来倒也正常。
顾钦问道:“父母花钱把你许去当祭品,若不当则饮符水驱邪,是为此意吗?”
阿茵似乎很犹豫地点了点头,视线不知瞥哪去,“呃,差不多是这意思。”
阿茵在桌底摸索手指,忍不住偷瞄两眼面前两位容颜不凡的大人,其左边一人眉目清秀,容貌已经不能仅用俊俏形容,冷厉却好似带着些许温柔,但这份温柔仿佛只给旁边滔滔不绝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身穿紫衫,虽不能说不俊俏,但在隔壁衬托下略显逊色,不过说实话她更喜欢右边穿紫衣的男子多一点。
左边的红衣男子瞪了一眼,她赶忙低下头,手腕的链子一直在动,老是扯着她难受,阿茵掌心捂住腕间阻止手链朝上翘。
外面熙熙攘攘,十分吵闹,说话的人好像是高熠灿。
“快点抓,怎麽还跑去膳房那了!”
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说,“舅,舅舅他们好像在那里吃饭……”
“那更要抓,予安你去抓跑膳房的那枚,飞天上的交给我。这棋子怎麽回事,越飞还越快了!”
咻——两枚白棋一前一後飞进膳房,後边跟着狂奔的高熠灿和高予安,白棋均掉落在阿茵怀中,转头迎面对上的是阿茵一脸茫然的神情,她的右手死死握住左袖,似乎在掩盖什麽东西。
顾钦紧皱眉,“阿茵姑娘,能否看一眼左手?”
阿茵右手颓然摊开,手链窜出袖口,不住地往白棋方向撮合。顾钦面色一震,手链乃红细绳编制,很简朴,但细绳的中央却是系着一枚指甲盖大的异灵球碎片,这可比他兜里针线似的碎片大得多。
顾钦问道:“是家人给的麽?”
阿茵声音很小地说:“嗯,我娘给的,说是神女的天赐,可佑我十四岁以後平安顺遂……”
高阡道:“茵姑娘,从今夜起拜托您留于我府歇息一段时日,倘若有所及之需,唤府内侍从便是,至于您手上这串手链对我府极有用处,不知可否留下暂存?”
阿茵原先一副哀愁的模样,忽然变得欣喜若狂,她随手一扒拉,直接把手链交于高阡手中,“小女多谢两位大人相助,如有打扰还望多多海涵!”
高阡侧过身对高予安道:“尽快安排住所。”
高予安应声,跟高熠灿一同带阿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