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陆梣跟大多数人一样,一看到出事儿,就往一旁站着看热闹,反正也不管戏好不好,先看了再说。这一瞅啊,可瞅出事来,这犄角旮旯缝里头居然趴着个人,他带两小夥将人拉出来,扫了下灰。
看到躺地上半死不活的景象,陆梣眯起眼睛,唰得一下开扇子遮住唇鼻,轻轻咦了一下。倒不是他嫌弃伤患,而是挖来的时候看着挺瘦弱一人,如今脸蛋却快肿成个大猪头。
摸了摸脉搏,好在这人摸着还有点气,有救回性命的可能。这人名号他认识,不就是往萍水镇坑钱坑得妈都不认识的欧阳馀嘛。
萍水镇发生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但当家主不可能事事都掺乎,高亦夏让帮忙看着,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对于实况仅略懂一二。
他弟陆威从带回本家起就天天吵着闹着要这块地,他寻思这片地一时半会不重要,不如割让给陆威代为看守,也好压一压他的性子,没想到还没出个三年头儿,萍水镇便被看出大事来。
顾钦手捧一只半梦半醒的红毛狐狸,和高阡一前一後从废墟内走了出来。看到陆梣在那,火气直线飙升,跟冲天炮似的见人就爆,“陆梣,帮我看看欧阳馀死了没有。”
陆梣忙道,“没死没死,放心好了。”
之所以顾钦那麽生气,是因为上次陆梣不但放跑了陆威,还把幕後真凶王世清给整死,导致王家案无法平冤复案。
陆梣自知理亏,不敢多道一句,没有看好陆威是他的职责。
这几日他为了剑会顺利举行而忙前忙後,也仅是因为在附近路过时听到强烈爆炸声,才能抽出空来萍水镇巡查。到路上,每个人愁眉苦脸,找了几个小孩一打听,才知晓萍水镇最近出了大岔子。
“你那个惹事的弟弟能不能再看紧点,我现在听他名字就来气,你说他是不是一出生就比别人缺个心眼。”
“之前是叫人看着,我让守山的弟子一瞧见陆威出了山便立即禀报,可惜令是下了,但人是一天也没回来,我真没办法。”
顾钦站原地绕一圈,指着外边炸翻天的砖路,以及炸成黑胡同的荷神祠堂,道,“我不管,这事你全权负责。瞧瞧萍水镇都闹得什麽样,你自己跟高亦夏说去啊。”
“好好,我出资我出资,你别生气。”
听陆梣这麽一说,他更来气了,“这不是什麽气不气的问题,萍水镇是陆府与高府货物中转,老百姓靠茶吃饭,萍水镇炸成这样他们吃啥喝啥?”
陆梣眼神悄悄瞟向高阡,顾钦急道,“你当财神是你家的啊,看了也不会少一个子。”
陆梣语气非常无奈,“行,镇民一年内房屋修缮和吃喝用度,陆府全包。”
“这还差不多。”
陆梣递来一块残缺不齐的玉石,“唉,江桡有人在地上见着个东西,过来瞧瞧是不是你们漏的。”
玉石大概就巴掌那麽大,表面堆了些尘土,显得有些肮脏,顾钦凑过去细瞧,这是个上好的料子,玉体刻着花纹镌了字,上边那半块被人砸没了,下边只留俩“玄无”的字样。
乍一看,是有点眼熟。擦了擦缝隙里的灰尘。将玉石翻过去,顾钦瞥到下面的小字时,彻底惊得咋舌。
“俞磬”二字就这麽掺着褐土映入他的眼帘,顾钦再度翻过去确认一番,这是俞磬被接回殿半个月後,由名匠雕刻的两块“明清玄无,自饮为意”玉牌,背後的名字是他俩亲自雕的,世间独一无二,他记得做这块玉牌时两人都做了仅有他俩自己知晓的记号,在“无”字第二横之下有一处如针缝般的小洞。
顾钦用袖子使劲擦拭,仔细端详,再百般确认,是俞磬贴身携带的那块玉牌。
脸上表情逐渐有点儿维持不住,但他依然强颜欢笑,手掌微微颤抖,悄不声息收起玉牌,“欧阳馀醒来了吗?”
陆梣道,“好像醒了,在门口废墟堆旁歇息,唉你问人的时候轻点问,不要意气用事,别把人吓出毛病来,听到没有。”
顾钦侧身走过,陆梣忽然感受到一股难为寻味,阴测测又凉嗖嗖的诡异气氛,他止住了声音,汗流鬓间,顾钦似乎很不高兴。
为保守人质身心安全,陆梣还是跟了上去。
欧阳馀正在大口大口咬着馍,嘴边肿了一块,额头又青又紫,右眼眶红了一骨碌,短短半日,这人从像模像样的二道贩子整成个人见狗嫌的大猪头,不禁令人瞠目结舌。
顾钦坐他面前,支起大腿,手肘撑膝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欧阳馀被他看得有些发怵,瞟自己咬半块的馍馍,愣了两下,说道,“大,大人,要吃馒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