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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光而行(第1页)

向光而行

郑翊明在山区待了十年。

十年间,他从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变成了鬓角染霜的中年男人。手上的茧子厚得像层牛皮,是常年修课桌丶劈柴火磨出来的;额头上的疤痕淡成了浅粉色,却在笑起来时依旧清晰——那是当年撞墙赎罪时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对沈栀夏的承诺,要永远记得疼。

学校的图书馆建起来那年,他特意在门口种了一排向日葵。每年夏天,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像无数张笑脸,映得整座山都亮堂堂的。孩子们总爱围着他,听他讲“沈老师”的故事——那个会画画丶懂物理丶笑起来有梨涡的姐姐,是郑老师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郑老师,沈老师真的像你说的那麽厉害吗?”扎羊角辫的小雅仰着小脸问,她手腕上那串向日葵手链,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嗯,”郑翊明蹲下身,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眼里的温柔像山间的清泉,“她比我厉害多了,只是……没机会让更多人知道。”

小雅是他五年前收养的孩子,父母在山难中去世,刚来时怯生生的,总爱躲在墙角,像只受惊的小鹿。郑翊明看着她,总想起高中时那个缩在画室角落哭的沈栀夏,于是把她接回了家,教她读书丶画画,告诉她“再难的事,熬过去就好了”。

这十年里,他只离开过山区三次。

第一次是沈栀夏的忌日,他回了趟老家。沈栀夏的妈妈头发全白了,拉着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翊明啊,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也会安心的。”

他站在沈栀夏的墓前,放下一束向日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下午。墓碑上的照片是她高三拍的,穿着校服,笑得干净又灿烂,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本磨得卷边的素描本,最後一页的银杏道依旧清晰,像个永远醒不来的梦。

第二次是去燕园。他以山区教师的身份,参加一个教育交流活动。走进物理系的教学楼时,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落在地上,光影斑驳,像极了素描本里的画。他站在公告栏前,看着上面贴着的优秀学生名单,突然想起沈栀夏曾说“想在这里读物理”,眼眶忍不住发热。

有个戴黑框眼镜的教授经过,看到他盯着名单发呆,笑着问:“同志,找人吗?”

“不,”郑翊明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就是看看。”

“我们系最近出了个厉害的女博士,”教授自豪地说,“研究半导体材料的,跟你身後这位……”他指着墙上的照片,“沈栀夏博士,当年一样有灵气。”

郑翊明猛地回头,照片上的女博士眉眼弯弯,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像极了沈栀夏。他的心脏像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发酸,又暖得发胀。

原来真的有人,替她走到了这里。

第三次是带小雅去北京看病。孩子心脏不太好,需要做个小手术。住院期间,他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熠。

他比十年前成熟了许多,穿着白大褂,胸前的铭牌写着“心外科主任”。看到郑翊明时,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走过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郑翊明的手有些局促,不知该往哪放。

“这是你的孩子?”江熠看向病床上的小雅,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嗯,收养的。”

“很可爱,像你。”江熠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你……还好吗?”

“挺好的。”郑翊明笑了笑,“在山区教书,挺踏实的。”

江熠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有什麽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对了,”他像是想起什麽,“我去年去燕园做讲座,看到物理系有个沈栀夏奖学金,是以她的名字设立的,资助那些家境不好但成绩优异的女生。”

郑翊明的眼眶热了:“是你……”

“不是我,”江熠摇摇头,“是很多人一起捐的,周子昂丶以前的同学,还有……她妈妈。大家都想,总得做点什麽,让她的名字,能被更多人记住。”

那天下午,江熠给小雅做了手术,很成功。郑翊明在病房外等着,看着窗外的阳光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金。他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终点,有些思念可以化作力量——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沈栀夏以另一种形式活着,活在向日葵的花盘里,活在燕园的实验室里,活在每个被温暖过的人心里。

离开北京前,他带着小雅去了趟燕园。银杏道上的叶子黄得正好,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小雅指着不远处的一群学生,兴奋地喊:“郑老师,你看!她们在画画!”

几个女生坐在长椅上,对着银杏树写生,其中一个穿米白色毛衣的女生,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正低头给画板上的向日葵添上最後一笔。

郑翊明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那个女生的动作丶神态丶嘴角的梨涡,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画室里,认真画画的沈栀夏。

“郑老师,你怎麽哭了?”小雅拉了拉他的手。

他擡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在流泪。不是难过,是释然,是温暖,是觉得“真好”。

“没什麽,”他蹲下身,替小雅理了理围巾,声音哽咽,“就是觉得……阳光真好。”

女生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擡起头,朝着这边笑了笑,眼里的光像盛着整个秋天的太阳。

郑翊明也笑了,朝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有些故事,注定要有遗憾;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回忆里。但只要记得那些温暖的瞬间,记得那些未说出口的温柔,记得要朝着光丶好好活着,就是对过往最好的告慰。

回去的路上,小雅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突然问:“郑老师,沈老师是不是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嗯,”郑翊明看着窗外掠过的向日葵花田,声音温柔得像风,“她变成了最亮的那颗,在看着我们呢。”

车子驶进山区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学校的孩子们在路口等着,手里举着向日葵,看到他们的车,兴奋地欢呼起来。郑翊明抱着小雅下车,孩子们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手术疼不疼”“北京好不好玩”。

他看着眼前这些鲜活的笑脸,突然觉得,这十年的辛苦,都值了。

晚上,他坐在灯下,翻开那本素描本。最後一页的银杏道旁,不知何时被他添了一行小字:“栀夏,我们都在朝着光走,你看,路很亮。”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上,像一层薄薄的纱。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梦话,混着风吹向日葵的沙沙声,温柔得像首摇篮曲。

郑翊明合上书,走到窗边。天上的星星亮得很,像沈栀夏笑起来的眼睛。他知道,往後的日子,他还会守着这座山,守着这些孩子,守着心里的那束光,一年又一年地走下去。

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传承——传承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歉意,传承那些被辜负的温柔,传承那个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的姑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珍贵的东西。

山风轻轻吹过,带来向日葵的清香。郑翊明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淡的丶释然的微笑。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不是所有的错过都能重来,但只要心里有光,脚下的路就永远不会暗。而那些爱过的丶痛过的丶遗憾过的,终将化作天上的星,照亮我们前行的方向,直到很远,很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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