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家没两日,穆酒的信便送来了,曲花间看着那写满相思之情的书信,忍不住也提笔回了一封没什么正事的信,并在最后叮嘱穆酒不要浪费送信资源。
算算时间,两人分别后,穆酒回到边城没两天,他便写了信送来。
回信送出去后,曲花间以为起码要等两三个月才会再次收到穆酒的信,哪知他根本不听劝告,不到一个月,新的信便送到了。
负责送信的亲兵还是之前那一位,看着他一脸风尘仆仆,曲花间让人送了些银钱,又安排他好好修整了一番。
亲兵穿着舒适的新衣,品尝着美味佳肴,心里感叹曲东家可真是个好人哪!
送信虽说赶路辛苦了些,但不用站岗巡逻,也不需要训练,而且每次曲东家都会送许多吃的喝的,这次竟然还送了银钱!
转眼就是夏日,曲花间收到南方来信,硝石矿这几个月产出许多硝石,制出的冰块通过跟秦家父女和顾惊蛰的介绍打通了各大世家的销路,短短一月,便赚了近三万两白银。
除了直接向世家们供给,老吴还按照曲花间的要求开了许多冰铺,既接冰块订单,也卖各种冰饮。
新颖的小吃饮料本就受欢迎,何况还是冰的,炎炎夏日里,没有谁能拒绝这样一份消暑解渴的好东西。
一时间,曲记冰饮铺迅速风靡金陵,老吴趁热打铁,在杭州也开了分铺,并计划向其他城镇扩张,此次来信,就是汇报情况和询问曲花间的意见。
曲花间想了想,让老吴先以金陵和杭州为中心,打好基础,慢慢向周边县城扩张,等彻底站稳了脚跟,再往苏州发展。
金陵有秦家父女,杭州有顾惊蛰,借这两家的势,没有人会不长眼的来找麻烦,但曲家在南方根基不深,苏州更是举目无亲,只怕那边的世家容不下这份暴利的产业。
而且,听顾惊蛰说,南方一带最大的冰贩,就是苏州四大世家之一的章家。
章家在北方亦有产业,每年冬日在北方储存大量的冰块,到夏天时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运回南方,再高价卖出去。
想到这里,曲花间又在老吴的信里加上一句,可以看看章家的态度,若是可以合作,也未尝不可,卖给谁不是卖?章家若是愿意和气生财,他们也可以直接把冰块卖给章家,再由他们运回苏州销售。
但若是他们不愿好好谈,想来硬的,曲花间笔锋一转,那也不必客气。
穆酒给他的兵士现如今已经是他的护卫,曲花间也没什么仇家,平日里只留了十个人跟着他东奔西走,其余人被打散放在各处产业充当保安。
而金陵因为有了硝石矿的缘故,曲花间留了好几十人在那边,个个都是上阵杀敌,下河剿匪的好手,跟那些大户人家养的家丁护院可不是一个档次。
武力方面,曲花间并不担心有人能对他的产业做什么,唯一要防的,就是有人官商勾结,用官府来打压他们,这也是曲花间愿意先和章家谈合作的原因。
没办法,在北方还好,有穆酒坐镇北疆,周边几州的官员不说多忌惮他,也不会刻意为难。
而到了南方,若不能和这些世家合作,便只能去贿赂那些官员,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想到当年被苟聪上门索要贿赂的事,曲花间暗想,他的钱便是拿去沉江,也不想喂狗。
很快,老吴便来信说章家愿意和曲家合作,前提是曲家的冰在苏州只能卖给他们,并且给出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此时已经是盛夏,南方已经开始售卖冰块两三个月,这段时间除去成本和扩张的开销,足足盈利了十万两有余。
曲花间看着随信送来的账本,呼出一口气,硝石矿开始盈利后,他总算不用时刻担心自己入不敷出的荷包了。
年初曲花间回冀州时,也带了一批硝石回来,后续运货队伍也陆陆续续带了些,所以青岱也开了一间冰铺。
但冀州地处北方,大户人家本就有储冰的习惯,小户人家也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买冰块度夏,冰块销量堪忧。
好在冰饮总归是独一份的小吃,还是有许多人愿意花个十几文钱尝鲜的。
曲花间还特意将冰铺开在火锅店隔壁,夏日是火锅店淡季,但有了冰饮,爱好火锅的食客们又满血复活,正好互相带动生意。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曲花间坐在放了冰盆的屋子里,手里还摇着团扇,仍止不住心里的燥热,小林也热得不行,他将冰盆端过来离曲花间近些,然后拿了把大蒲扇吭哧吭哧的扇冰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曲花间舒服的喟叹一声,享受了片刻的凉意,便道:“行了别扇了,一直这么扇人也受不了,再拿些冰块来,屋里多放几个冰盆,不用怕浪费,硝石结晶之后还可以反复使用的。”
小林闻言赶紧应是,疾步跑去取了冰来,果然,多放了几个冰盆后,屋里凉快了不少,只是气温太高,冰块化得很快,顺着冰盆下方的孔洞滴到桶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曲花间盯着那潺潺细流的冰水,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多久没下雨了?”
“十多天前下过一场小雨,这些日子都是大晴天。”小林没经历过前几年那场大旱,不明白曲花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以为他热得不行,想下雨凉快凉快。
夏日天气说不准,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又电闪雷鸣,但十多天不下雨还是不太寻常,曲花间不禁担忧起来。
正好曲宝从外面进来,又被曲花间遣去准备车马,几人很快坐着马车往城外庄子上去。
几人先去了趟里县城最近的邻河庄,这里的田地皆是临河而建,又修了水车灌溉,目前看不出来干旱的迹象。
曲花间招来一个正引水灌溉的老农,询问了一番,老农种了一辈子地,对天气水位很敏感,说自己发现今年夏天清江水位比去年这个时候低了至少三四卡。
老农所说的卡是民间常用的度量单位,常人拇指和中指打直后中间的距离为一卡,接近二十公分。
也就是说今年清江的水位降低了半米多接近一米,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曲花间蹙着眉,问,“老人家,你觉得今年的水位和永恩十二年比起来,如何?”
永恩十二年,就是几年前大旱那年,老农自然记得,他虽然也面带焦虑,却反过来宽慰曲花间,“东家莫要太过忧心,今年可比那年好多了,咱们有水车灌溉,即便不下雨也影响不到田里的庄稼,而且庄稼都已经起穗了,后面也用不了多少水了。”
曲花间闻言仍旧没有被安慰到,邻河庄固然临近水源,可糖罐山和万亩庄子那边至少有一半都是坡地,水车也不能完全覆盖,若是□□死了,那可是无数人今年的口粮。
于是曲花间又准备往糖罐山而去,但被曲宝等人阻止了,日头毒辣,即便有马车棚的遮挡,也只是炭烤和清蒸的区别。
“少爷,别说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啊,这么热的天,怕是走到半路就要中暑了。”曲宝劝道。
林茂也赶紧附和,“少爷放心,等太阳没那么毒辣了,我骑马去那边看看情况,快去快回,最迟明日中午就回来了。”
“也行。”曲花间虽然心里焦虑,但也不是不听劝的人,看着众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只好先回城。
走进放满冰盆的屋子,仿佛从烈日下进入了空调房,曲花间接过小林递过来的巾帕,擦干脸上直往下淌的汗水,又狠狠灌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这才舒服得打了个激灵。
日前曲花间便让人给穆酒送了一批硝石,也不知道他用上冰了没有,曲花间低头看向自己腰间装着驱蚊草药的香球,上面多了个秾艳的赤色同心结。
要是又遭遇大旱,今年的压力可就大了,上一次为了要到军饷,穆酒弄得一身伤还险些丧命,这一次他绝不会让男人重蹈覆辙。
指望朝廷良心发现拨款拨粮,还不如指望老天爷快快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