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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于飞(第2页)

谁知孙内人向她瞧来,原本颓然眼神又变得清晰锐利。

阿秋清晰听到她在耳边道:“我一早已知道。”

阿秋脑中轰然,全身剧震,此刻轮到她几乎站立不住。

孙内人一早知道……她究竟是何时知道的呢?

她知道,可她也从未质问过她一言半语。

从她离开乐府,去金陵台,再到太乐署,她再也很少与孙内人有交集,也从未有机会向她坦白自己。

孙内人始终以沉默,守护着她的秘密。这一次,更是不问任何缘由,便答应将她带来。

孙内人以镇静眼神示意于她,轻声道:“准备出场。”

钟丶鼓丶磬声齐鸣,却是北羌的《破阵乐》已经下场,军队鱼贯而出。

白衣白袍的万俟清下场之前,犹向这边深深回望一眼。

一缕箫声悠然而起。

原本因《破阵乐》而沸腾的全场,登时陷入寂静。便连祭坛前的新任天子斛律金,亦向这边望来。

阿秋终于识出,己方阵营中,以手中紫竹箫发出第一声箫音,领首翩然入场的,便是萧长安。

馀下之人依次而入。

阿秋亦排除脑中所有杂念,抱元守一,随衆人踏入场内,全副精神集中于即将呈现的乐道之上。

《韶》是文舞,曲以箫管为主。所谓“箫韶九成,有凤来仪”。南朝乐府这一代的笛箫乐师,以安公的嫡传弟子萧长安为最,按理应是萧长安担纲,但他此刻身在舞者队中,便不能担任主奏。

故此他一鸣之後,旋即寂然。而这寂然,却为场中陡然增添了三分凝重气氛。

钟声响,丝弦齐动。

诸人执雀羽翟尾,于原地回旋绕动,起落平正,不疾不徐,皆按音律节拍而稳稳行之。

曲若凤凰和鸣,其声清越文雅,以一个词来形容,便是和雅怡悦。

传说凤凰羽毛上的文采,天然便形成“仁丶义丶礼丶智丶信”五字纹理,因此凤凰是帝王之象,也是有德之征。

较之方才《破阵乐》大舞的激烈昂扬,千人军阵如巨龙般在场中,阵阵翻卷的惊涛骇浪,此刻弦管之声清悦和美,而舞者动作姿态进退揖让,雍容有序,起落束展,无不中节应声而发。

刺杀已不可行,阿秋此刻唯念着孙内人所授《韶》乐的要义:愿大政垂拱而治,世间清平无恙。孙内人曾经讲解,六代大舞并不重技巧和表现力,重要的却是表演者的庄重与诚敬,起心动念时时警醒,须有可对天地日月的至诚之心。

六代大舞失传已近数百年。而再度在洛阳宫殿的高台上作此舞,却是南朝来的使节,向胡族即位的天子祝贺四海同归一家,这亦是何等令人感慨。

昭昭如日,明明如月,皇天後土,若真的庇佑这尧舜儿女,请给我一次机会吧。

阿秋随衆起舞盘旋时,心中向着祭坛,发出的便是如斯祷告。

而她转侧之间,便望见主祭官斛律金身侧,此刻正有一位白袍曳地,臂束金环的美女,为其点燃火把,正是被封为紫罗夫人的万岁。

她立刻醒悟:万岁在紫宸宫既然专司乐舞,故也有半个祭司身份。故祭天大典便也有她的职责之一份。

随着韶舞愈演愈深入,场中更无一人鼓噪,所有人无论是否懂得此舞,均不由自主被其凤鸣之声,和悦之意所吸引,而不得不深深进入此音乐中的世界。

这里没有蛮力的称夸,对胜利的炫耀,而只有抚幼尊老,尊贤亲能的和平信念。每个人均知其顾盼进退,不逾矩;彼此相敬相容,亦共相聆听心声,相辅且相成。

犹如水之往高处就下,姿态万千,变化疾徐,却不改变其滋养丶随顺万物的美德。

凤凰于飞,将将和鸣,这便是《韶》最终呈现的美德秩序。

在场万人屏息凝目,但阿秋却心知,恐怕大多数的北羌人并不能受其感化,明白其奥义。皆因农耕文明进化丶成熟了千百年的伦理与道德,于以杀戮和抢劫为生的蛮夷来说,怕是只能大概仿佛明了其意,却终究绝难于一夕之内幡然了悟。

她注目场中,却见那少数的汉人卿相,却均不由得润湿了眼睛。

若治理国家也有理想,这便是千秋以降,每一代汉人掌权者均熟知熟谙的文治大同理想。每一代的汉人政治家,无论贤愚不肖,能力多寡,自身能否克己复礼,但至少,都知须朝着同一方向而演进。

这是共识,也是刻在民族血脉里的精神。

但五胡的入侵,彻底颠覆了这一切。所有的纲常秩序,一旦无存。

此时此刻,曾经的师尊万俟清又在哪里。

她不见他踪影,却必知他必定在场内某处,悄然窥视着汉统政治文明的最高象征。

师尊与斛律光极为相似的地方,便是曾经极度向往汉人的文明。

甚至在中原政权覆灭之後,他更化名石长卿,亲身潜入南朝建章,偷师汉人的政治智慧与建国方略。在一代名相上官谨主政的大局之中,他为免引起对方注意,甚至不敢入朝,而只能以乐师身份潜伏後宫。

师尊他究竟学到了什麽,又体悟到了什麽呢。

到了此刻,阿秋发现,她仍然不得不在心中称他为师尊。无他,相对斛律光的卑鄙与扭曲,万俟清始终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心态开明的人。或许某些时刻,他的理智不足以驾驭他的感性,但他不计胡汉血统,一手带大的三个徒儿,已显示出他政治眼光的前瞻性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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