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说:“我不下马车了,就与你这样说吧。子游,你今晚怎麽没来啊?”
她的声音较以往无力,秦子游没有多想,只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父母面前认错一样:“对不起,静婉,对不起,我,我不能再和你去西北了!”
马车里静默了一会儿:“为什麽?”
秦子游张口却说不出话,满腔苦涩,又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想起曾经在她面前说的诺言,此刻全化成一个个耳光,一下一下打在脸上。
他在她面前,已是背信弃义之人了。
“为什麽啊?至少,你要给我个理由啊!”里面的人轻轻说道。
秦子游闭上眼睛,他掐着马车的木梁,声音比静婉的还要轻:“陛下赐婚,要我与博平郡主年後成婚。”
两家结亲是早定下来的事了,只是需要个合适的时机公之于衆,今夜宫中宴席就是这个好时机。
汝南王年後便要离开平都,在他离开前,要把这桩婚事定下来。
“博平郡主啊……”静婉闭上眼,任留泪水停不下来,人生前十六年的泪水,今夜全部流尽了。
“西北二月多风沙,要这会儿去,只有风沙迷眼。”
“秦子游,你好好的。”
无瑕把他推开,驾着马车带静婉离开。
秦子游没有回府,他在府门口坐了一夜,小厮过来喊他,没被理会,回府告诉老爷时,秦家老爷只道:“他愿意坐着就让他坐着!”
无瑕不放心静婉,停下马车来,一看,人早就昏过去了,她只能去客栈定了房间,让静婉背朝上躺着。
大晚上的,药铺掌柜的还没起床,却被无瑕一把利刃放在脖子处吓醒,幸好只是来抢药的,老板战战兢兢开了铺门任她挑选,离开时无瑕还不忘把碎银子扔在柜台上。
伤在背上,又找不到女大夫,无瑕只能亲自上阵。小时任务失败便也要挨上几鞭子,这点伤倒是能治,给静婉擦了血迹,涂上药膏後,又让客栈小厮去煎药。
等她忙活完,才看到静婉脸已被泪水浸湿,便是痛昏过去了,她还在哭。
第二日,静婉醒来,张开眼,就见无瑕杵着额坐在小桌前闭眼休息,她环视四周,摆设陌生,应该是间客栈。
後背一动就痛,侧眼一看,衣服换成新的了。
她又救了自己一命。
无瑕敏感,别人多看她几眼都能敏锐察觉到,睁眼一看,静婉醒了过来,见她扶着床要起来,怕牵扯到伤口,无瑕抱着静婉两臂,让她乖乖坐在床上。
後背有伤,连靠也靠不得了。
静婉一少一勺喝着粥,心里想的是接下来该怎麽办,高家是不能再回了,也不能继续连累泊君,她现在,真的是什麽也没有了。
喝完最後一口粥,静婉舔了舔唇,她请求无瑕帮她去街市上找信镖送封信到西北去。
“我在庸野有个朋友,他叫阿支祺,他收到信後,会来平都接我回西北的。”
无瑕把药晾冷了,端到静婉面前让她喝下,说实话,她昨天确实送了一封到北边的信,却是送给卢昶的。
主子一向重视这个姑娘,发生这麽大的事,她不可能再隐瞒了。
可静婉一心要回去,无瑕有些为难,信鸽飞回来还要时日,不知道主子後面要怎麽安排,她决定先稳住静婉,便说今天就帮她把信送给信镖。
“你先把伤养好,不然後面有了炎症,迟迟好不了,恐怕要耽搁了回去的时间。”
五天之後,无瑕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
不知是什麽原因,伤口迟迟好不了,毫无结痂的样子,血痕深的地方甚至开始溃烂流脓,看得人心惊胆战。
白白嫩嫩的薄背,现下全烂得不成样子了。
找来大夫看,说是连日阴雨,伤口难以愈合,也只能给些药涂抹着,要她好好静养。
这还不算,静婉又开始发热了,连夜高热,烧得连嘴唇都起了皮,无瑕扶她起来喝水,却听她小声嘟囔着,她凑近了听,才听清她说的是她想回西北了。
“那你赶紧好起来吧!”
可无瑕没等到静婉好起来,先等到的是她的主子卢昶。
彼时雷声作响,听得人心惶惶,看着站在门口,蓑衣仍在淌水的卢昶,无瑕才知道何为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