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却问:“来找我途中可有见到什麽人?”
“有!”
静婉猛然看他,眼中惊愕,阿支祺察觉到那抹慌张恐惧,觉得是不是自己开错玩笑了。
“当然是死人的白骨啦!除了你,哪还有活人逃得过这黑沙暴,便是逃过了,也走不出去。”见静婉长长舒了一口气,阿支祺才放下些心来:“元大人让我沿着着废城那地儿找你,说你就在那附近,嘿,他可真灵,你再多走几步就到废城了。”
百年之前水龙沙漠曾有一片绿洲,那时水流未干涸,商人常在此绿洲进行补给,後来,沙尘暴频发,暗河截断,兴起几十年的小城被沙漠吞噬,被当地人唤作废城。
说是废城,可在水龙沙漠中遇着,却能捡拾一条活路。断壁残垣中依然能避风沙,凡找着方向快要出这沙漠的驼队,都会在此处放些水囊,以供其他缺水之人解渴。
这也是静婉敢逃走的原因。
她知道元大人为什麽要阿支祺来废城找她。静婉曾在沙漠中救过迷路的元诚,她把他带来此处,那里留下的水囊救了元诚的命。
他赌对了。
福往者福来,静婉看着西沉的落日,姣好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静婉没想到能见到卢昶,毕竟到香葡村前,她还在思索怎麽逃离李陵的眼线,悄悄去找表哥。
所以等看到村口前那个背着身,与村民说着话的男人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骆驼跪在地上,却不见身上的人下来,只能耐心等着。
“想什麽呢?快下来!”
静婉还是未动,阿支祺扯了扯她的裙子,静婉才慢慢下来,可她依然呆呆看着前面那人,半点眼神没分给阿支祺。
阿支祺随她看去,前方也有一只驼队,约莫十几个人,都在往骆驼身上放着物资,他笑道:“奇了怪了,今年来找死的人怎麽那麽多?”
夏月去沙漠还能理解,如今三四月份,风沙最厉害的时节,去里头不是找死还能是什麽?
他正好奇,却见静婉慢慢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猜测定是自己看错了,可又怀揣着那一点点的希冀,犹豫往前走去,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时,她停了下来。
原本背对她整装的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竟停下手中的活计,也不动了。
卢昶察觉到身後的视线,先是微微侧转看去,那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还拿着囊袋,只转过身,看向来人。
老天,他是太想她了,才生出这种错觉吗?
卢昶微微眯眼,定定看着面前的人,竟一步也不敢上前,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是场镜花水月。
直到那人朝自己跑来,卢昶下意识丢下手中的囊袋,拥着来人。
他其实还有些恍惚,本能让他伸出双手,直到她撞到自己怀里,触着那比从前薄弱了许多的脊背,卢昶才知道原来不是梦。
他越抱越紧,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肯定她的存在,她还是小小一只,那麽柔软,珍宝失而复得,卢昶流下一滴眼泪。
泪水顺着脖颈从鲜嫩的皮肤上淌过,静婉心上一烫,冲动地咬着他前胸的衣服。
阿支祺看着那相拥的人,两只手攥得紧紧的,一改先前从容,此刻他神色落寞,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几年前错过一次相见的机会,原来已是错过一辈子了。
卢昶牵着静婉的手,道:“走,我们离开这儿。”
静婉点点头,却跑去阿支祺那里,害羞笑道:“我……我哥哥来接我了,等以後,我会亲自去你家谢你!”
话毕便又转身跑了,只是才跑了两步,她又折返回来,劝他悄悄逃走,不要去当兵。
阿支祺想问她你哪来的哥哥,可觉得问了也是自欺欺人,他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欣喜活力,而这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他看着她与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同骑一匹马离开,却喊不出她的名字。
若是当年早早开口,与她诉说自己的心里话,今日可有她是他妻的可能?
静婉跟着卢昶飞奔去往新历,卢昶的军队驻扎于此。为了不惹人注意,十几人分成几批,化作不同身份的人出了李陵所掌控的地域。
卢昶化作普通的农夫走在前面,牵着一头小毛驴,毛驴之上是专心啃着糕点的静婉,她吃得满脸都是,一路走来,掉了一地的糕点渣滓,两人好似一对小夫妻,半点不扎眼,悠悠然然出了李陵的地盘。
春来早已等候多时了,她见到静婉,赶忙跑去拥住了她,二人经历此番磨难,忍不住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