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楚的脸抵在闻耘生胸膛上,努力向後挣出头,想观察他的情况,喃喃念着:“耘生,闻耘生……”
闻耘生脑袋昏昏沉沉,背後剧痛。
他察觉到她的惊慌,深吸了两口气才说出声:
“别怕,我还好,就是被卡住了……你先出去,车里不安全。”
陶楚听出他声音虚弱:“你老实说,哪里受伤了?!”
“後背疼,腿也被压住了,但是……问题不大。你先出去,当心一点。”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黑暗之中,几撮刚长出来的新发从微微滑脱的假发边缘探出。
陶楚也怕李跃趁机逃跑,功亏一篑,但也不忍心把闻耘生一个人留在车里,毕竟车前盖已经冒起了烟。
“120很快就会到。”闻耘生轻声说,“去吧。”
陶楚“嗯”了一声,好在左边的车门没有变形,她下车後从破碎的车窗里看了一眼闻耘生。
他脸色苍白,勉强冲她笑着点了下头。
“你撑住,等我。”陶楚喊了一声,他应该是听见了,又微微点了点头。
陶楚的双脚刚落地还有些发麻,可当她看到有人从歪斜的黑车车窗探出头,立刻什麽也顾不上,快步跑过去。
商务车电动车门那一侧被压在地上,里面的人只能从另一边的窗户一个个往外爬。
陶楚随手抄起散落在地上的半截保险杠骨架,应该是黑车的前保险。
有车缓缓驶过看热闹,冒出一句“我靠法拉利撞成这样?!”
也有几辆车远远停在後面,司机们拿出手机不知道是在报警,还是在拍视频。
陶楚逼近黑车,拿着保险杠碎片把一个脑袋拍回车里:“老实点!”
“姐,我受伤了——里面东倒西歪跟叠罗汉似的,真捱不住!求你了,姐,放我一条生路!”
陶楚狠狠地把保险杠敲在窗框上:“你在里面才有活路,爬出来一个我抽死一个!”
她脑子里是在高速上被挤压变形燃起大火的白色轿车,是鲜血倒流满面丶生死未卜的岑乐,还有正困在车里动弹不得的闻耘生。
一笔笔血债,她都要讨回来!
她守着这辆冒烟的黑车来回巡视,任凭里面叫骂声不断,把每一个试图翻侧窗和前挡风窗的人都敲打威吓了一遍。
李跃却始终没有叫嚷一句,她从破碎的车窗里看见了他缩在角落的脸,正低着头发消息打电话。
搬救兵是吧,那就看看是警车到得快,还是李鹏程到得快。
期间还有好心人要来帮忙营救,陶楚指了指前面的车:“去救跑车里的人——这里面是杀人犯,最好躲远点。”
她扛着半扇保险杠片,像扛着枪的猎人,死盯着这辆车,直到听见警笛声由远至近。
陶楚的脸上映着蓝红交映的灯光,她对盘问的高个子警察说:“那个瘸了腿的叫李跃,闯进我朋友家攻击,把她打成重伤之後跳窗逃走。我们开车追击,把他们截停在这里。”
负责记录的警察缓缓点头,直播伤人案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正愁没抓到嫌疑人,没想到被这个姑娘截住了,态度也稍微温和了一些。
“在这签个字,然後跟我们回警局。”
陶楚看向正在被破拆的跑车:“我朋友还在里面。”
“我的同事会把他送上120。”警察发现她手上有血迹,“你也受伤了?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不碍事。”陶楚签完字擡头看向他,“我现在就跟你们走。黑车里那些嫌疑人,你们刑事拘留讯问24小时之内是不会放人的对吧?”
她一定要确认这一点,这一夜的车毁人伤才不算白费。
年轻的警察听了一愣,没想到小姑娘也了解这些,刚准备点头,想到前辈们交代过嘴要严,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我们会按相关规定办事。”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这还是他头一次说这种绕圈子的官话,有些不习惯。
“噢。”陶楚是听惯了这类话,忽然想起来陶国华,“我想给我爸报个平安,我的手机不知道被甩去哪了,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可以吗?我可以在你面前免提通话。”
警察听她这麽说,一想估计她要留在分局过夜,这个请求也不过分,就拿出手机问她:“号码多少?”
好在陶国华这麽多年没换过手机号,陶楚小时候记下来过,还有印象。
警察输了号码之後,打开免提,举着手机让陶楚说话。
“爸,李跃伤了我朋友岑乐,她现在在医院抢救,你帮我去看看她吧。我和闻耘生为了拦李跃的车出了事故,现在我要跟警察回……同志,你是哪个分局的?噢,横湾区公安分局。你别担心,我没怎麽受伤,先不说了。”
坐上警车後,陶楚从後视镜看见闻耘生被擡上了急救车,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擡手搓了搓发酸发胀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