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姐姐关心,我不冷。”
富察贵人也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安妹妹也别站着了,坐吧。如今,咱们几个可算是同病相怜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富察贵人压抑的抽噎,和安陵容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孙妙青等她们的情绪稍稍沉淀,才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这潭死水里。
“姐姐这话,说对了一半。”
富察贵人和安陵容都猛地抬眼看她。
“咱们是同病,却未必是同怜。”
孙妙青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从容。
“皇上是去了圆明园,可这紫禁城,不是空了。”
她顿了顿,目光如钩,直直落在安陵容身上。
“太后娘娘,可还在宫里呢。”
富察贵人愣了一下,茫然地眨眨眼:“妹妹的意思是……”
“太后年事已高,最喜清静,也最盼着膝下有小辈承欢解闷。皇上和娘娘们在园子里享福,不正是咱们这些留在宫里的人,在太后跟前尽孝的好时候吗?”
孙妙青放下茶盏,白瓷与桌面相碰,出“嗒”的一声轻响,敲在两人心上。
“平日里,寿康宫门庭若市,咱们想去请个安,都未必能排得上号。”
“如今这大好时机,岂不是白白送到咱们手上了?”
富察贵人脸上的愁云瞬间散了大半,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亮了。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妹妹你脑子活泛!”
孙妙青笑了笑,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安陵容。
她看见了。
安陵容一直低着头,那双绞着帕子的手,指节已经因过度用力而白,在帕子上掐出一道道死褶。
半晌,她才用极低的声音问了一句。
“可……可太后娘娘喜欢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万一……万一说错了话,惹了太后不快……”
问到点子上了。
孙妙青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富察贵人只想到“去”,而安陵容,已经想到了“怎么去”和“去了之后的风险控制”。
有价值。
安陵容此言一出,殿内刚刚燃起的一点热气,瞬间又冷了下去。
富察贵人脸上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度黯淡,她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瘫回软榻上,嘴里嘟囔着:“是啊,万一弄巧成拙……那还不如不去呢。”
前一刻还觉得前路一片光明,下一秒又被打回愁云惨雾,这情绪起落得,连孙妙青都替她累得慌。
孙妙青不急,反而看向安陵容,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赞许。
“安妹妹思虑周全,这正是我想说的。”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先是肯定了安陵容的担忧,让那张紧绷的小脸稍稍放松了些。
“咱们去寿康宫,不是去争奇斗艳,也不是去表功的。太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应付过?咱们这点心思,在老人家面前,一眼就能被看穿。”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那碟金丝蜜枣,捏起一颗,却不吃,只在指尖把玩。
“所以,咱们什么都不用刻意准备。”
这话让富察贵人和安陵容都愣住了。
什么都不准备?那去干什么?罚站吗?
富察贵人憋不住了,急吼吼地问:“那咱们怎么讨太后欢心?”
“咱们不是去讨欢心,是去尽孝心。”孙妙青纠正她,“孝心是什么?不是你送了多贵重的礼,说了多漂亮的话。而是陪伴。咱们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去请安,陪着坐坐,听太后娘娘说说话,替她老人家捶捶腿,捏捏肩,做个孝顺听话的晚辈就够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有股力量,能安抚人心。
“我之前去给太后请安时,留心观察过。太后她老人家,念经时戴的佛珠,线都有些松了。她身边伺候的姑姑眼神不大好,穿个针都费劲。她午后小憩,总要半个时辰才睡得安稳。”
这些细节,像一幅幅画面,清晰地展现在另外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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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谁会去注意这些?旁人去寿康宫,都卯足了劲儿想在太后面前露脸,谁会去看佛珠的线,谁会去看宫女穿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