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圣驾的影子消失在宫道尽头,华贵妃才慢悠悠地直起身,捏着绢子的手轻轻一抬,示意众人平身。
她没看别人,只盯着甄嬛,唇边的笑意越深了。
“皇后娘娘此番前去祈福,只怕不单是为了求雨吧。若能顺道为皇上求得一位皇子,那才是真正的称心如意。莞嫔,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
谁都知道皇后无子是心病,华贵妃这是当众拿针往皇后心窝子里扎,顺便敲打风头正盛的莞嫔。
甄嬛抚着小腹,抬起脸,神色平静无波。
“贵妃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若能诞下嫡子,是我大清与万民之福。想来宫中姐妹,无人会为此不快,只会为娘娘、为皇上高兴。”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自然,也包括贵妃娘娘您了,不是吗?”
华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好个莞嫔,三言两语就把她架在了“为皇后贺,为大清喜”的高台上,她要是敢说个“不”字,就是善妒,就是对国本无益。
“莞嫔的口齿,是越伶俐了。”华贵妃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旁的敬嫔见状,上前一步,柔声说道:“莞嫔有孕在身,不宜在外面久站,还是先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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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妃的目光倏地转向敬嫔,像刀子一样。
“敬嫔。”
她缓缓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本宫侍奉皇上在先,你在后。本宫做侧福晋的时候,你只是本宫房中的一个格格。哪怕日后你有福气,能与本宫平起平坐,你也给本宫记牢了,你是本宫房里出去的人。”
华贵妃凑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在本宫面前,本宫没让你说话,你就没有说话的时候,明白吗?”
敬嫔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垂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明白。”
华贵妃这才满意地笑了,目光扫过众人惊惧的脸,最后又落回甄嬛身上。她的视线在甄嬛身后轻轻一瞟,落在了队伍末端,那个穿着官女子服色却难掩姿容的浣碧身上。
“莞嫔妹妹真是会调教人,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伶俐,也一个比一个……有福气。”
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精谁听不出来。
甄嬛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华贵妃欣赏够了众人各异的神色,懒洋洋地一甩手中的帕子。
“天热了,日头晒得很,都散了吧。”
说完,她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朝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那背影,说不出的张扬得意。
众人这才敢喘口气,三三两两地散去。
孙妙青站在原地,看着华贵妃远去的仪仗,又抬头望了望那空旷的宫道。
这十日,才刚刚开始。
敬嫔见甄嬛摇摇欲坠,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对着流珠和佩儿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你们小主回宫里坐下!”
碎玉轩内,甄嬛刚一落座,脸上那点血色就褪得干干净净。
敬嫔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忧心忡忡:“这还没到酷暑呢,怎么就虚成这样?快去请太医!”
不多时,章弥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跪地请安:“给二位娘娘请安。”
敬嫔摆了摆手:“章太医快起来,正好你来得巧,赶紧给莞嫔瞧瞧,她这脸色难看得很。”
章弥称“是”,上前几步,将丝帕搭在甄嬛腕上,闭目凝神。
敬嫔在一旁道:“才在宫门口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说头晕眼花,人都白了。”
甄嬛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方才在太阳底下站着,是有些晕,现在好多了。”
半晌,章弥收回手,躬身回话:“小主是受了些暑热,倒不大要紧。只是……”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小主,近期是否常有心神不宁的时候?”
佩儿心直口快,立刻接话:“可不是嘛!我们小主自打有孕以来,便一直郁郁伤怀,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章弥了然地点点头:“小主的胎像并无大碍,只是孕妇最忌思虑过甚,心事满怀,必然伤及龙胎。还是要放宽心,静心养神才是。”
“多谢太医。”
“入夏以来天气渐热,小主体质本就偏弱,往后不宜在烈日下久站,务必多加歇息。”
“有劳太医了,”甄嬛示意,“佩儿,去送太医。”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人,流珠才端着水上前,担忧地开口:“小主,虽然章太医为人稳重,但奴婢还是觉得,照着老规矩,把他的方子拿去给温大人再瞧瞧才放心。”
甄嬛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闻言眼皮都未抬,只轻轻叹了口气。
“傻丫头,你忘了?温大人跟着皇上离宫伺候了。”
一句话,让流珠白了脸。是啊,她们最信赖的靠山,如今远在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