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春熙殿如今看着风光无限,可越是站在高处,盯着我们的眼睛就越多。”
“你是我身边最稳重,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一把刀。我不在宫里,只有你这把刀鞘守在这里,我才能真正放心。”
孙妙青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剖白般的坦诚。
“再者,你看看青珊和宝珠。”
“她们年纪还小,有股子机灵劲儿,但终究是温室里养出的花,没见过真正的风雨。”
她端起自己的茶碗,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深远。
“总跟在你身后,被你护着,她们永远也学不会独当一面。”
“我必须把她们推出去,让她们自己去看,去听,去碰壁。只有真正摔疼了,流血了,才知道这宫里的人心,到底能有多深。”
“可……”春桃的担忧脱口而出。
孙妙青的目光倏然一凝,那眼神,便让春桃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没有可是。”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往后六阿哥大了,身边不能没有几个既忠心又得力的臂膀。”
“这两个丫头,是我亲手为他磨的剑。现在不淬火,不开刃,将来如何护着主子去开疆拓土?”
为六阿哥……培养班底!
春桃脑中轰然一响,仿佛一道惊雷炸开。
那点被留下的委屈和不安,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它们不是烟消云散,而是被一股更为滚烫、更为坚定的洪流彻底冲垮、吞没。
娘娘竟将如此核心的谋划,都说与她听!
这是何等的信任!
“你留下,不只是看守一座宫殿。”孙妙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锐利如针,带着审视,更带着期许。
“你是替我,看着整个后宫。”
“我回来后,园子里的人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在心里给我记下一笔清清楚楚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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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你是我安在这紫禁城里,另一双不会闭上的眼睛。”
这番话,如惊涛拍岸,让春桃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手里的茶杯几乎握不住。
这哪里是冷落!
这分明是比随行伺候更重万分的托付!是真正的委以心腹重任!
“奴婢明白了!”
春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铿锵。
“奴婢绝不负娘娘所托!定会看好家,教好人!”
“起来。”孙妙青满意地点头,神色却缓和下来,“在我这里,膝盖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把事情办得漂亮,比什么都强。”
她起身,缓步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酣睡的安详面容,心中已是千般盘算。
想在这深宫里立于不败之地,单靠帝王的宠爱,不过是在沙滩上建高楼,看着再美,一个浪头就能拍散。
真正的根基,是自己的人,自己的儿子,还有自己手里攥着的,那些别人看不见的权柄。
她今日送出去的这点“历练”机会,又何尝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圆明园,“天地一家春”。
此处的景致,比孙妙青预想的还要精绝几分。
亭台楼阁掩在绿荫深处,活水蜿蜒,穿院而过,那潺潺水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七月的燥热都抚平了。
“衣料箱笼入东厢,六阿哥的摇篮、小衣和惯用物件,都挪去西暖阁。”
孙妙青语声平缓,目光扫过忙碌的宫人。
“仔细些,别磕碰了。”
青珊得了令,立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小太监们搬运,言语清晰,条理分明,已有了几分管事宫女的架势。
唯有宝珠,双手紧紧捧着一个檀木匣子,紧张得手心冒汗,站在殿中央有些无措。
“娘娘,这个……搁哪儿?”
孙妙青看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莞尔道:“放我床头的小几上。瞧你那点出息,一个匣子而已,竟让你吓成这样。”
宝珠脸颊微红,吐了吐舌头,连忙迈着小碎步进了内殿。
孙妙青的视线越过一丛芭蕉,落在院子另一头的假山上。
假山堆叠得巧妙,正好挡住后头一道月洞门。
门后,便是敬嫔新得的居所,“茹古涵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