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青正在剪一枝新折的红梅。
朱红的花瓣,映着窗外素白的天光,有一种冷冽的美。
她预备将这枝梅插进汝窑的胆瓶里。
青珊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惊奇,气息都乱了。
“小主,出大事了!”
春桃正在旁边帮着净瓶,闻言立刻嗔了她一句。
“毛毛躁躁的,仔细惊着小主。”
青珊努力喘匀了气,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话里的惊天动地。
“听说了吗?”
“余答应,把欣常在给关进慎刑司了!”
春桃手猛地一抖,那汝窑瓶险些脱手摔了。
“什么?”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她一个区区答应,凭什么动位分比她高的常在?”
“这不合规矩!”
“说是欣常在和淳常在在宫道上走路,手里提的灯笼不知怎么着了火,正巧余答应坐着那辆‘凤鸾春恩车’经过。”
青珊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惊了御马,把她给颠了一下。”
这理由,荒唐得可笑。
孙妙青却仿佛没听到这桩奇闻,依旧慢条斯理地将修好的梅枝插进瓶中,仔仔细细地调整着角度。
一举一动,从容不迫。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两个已经凑在一起,满脸匪夷所思的丫头。
“她这是仗着皇上一时兴起赐下的恩宠,在杀鸡儆猴呢。”
孙妙青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慎刑司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自然不敢得罪新贵。”
“便由着她胡闹,关上个一时半刻,磋磨一下欣常在的锐气,也足够了。”
一个答应,能让常在颜面扫地。
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这位余答应,真是……太嚣张了。”青珊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个词。
孙妙青闻言,竟轻笑出声。
“等着吧。”
“好戏,还在后头呢。”
宫里等级森严,皇后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如此公然挑衅规则的。
这无关欣常在,也无关余答应。
这是在挑战皇后的权威。
孙妙青端起茶盏,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皇后最看重什么?”
她淡淡问道。
“是她母仪天下的威严,是这后宫森严的等级和秩序。”
“因为这秩序,就是她权力的根基。”
“一个答应都能踩在常在头上,那下一步,贵人是不是就能欺负嫔位?妃位是不是就能藐视贵妃?”
“长此以往,她这个皇后,又置于何地?”
两个丫头不说话了。
她们顺着孙妙青的思路想下去,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凉。
这已经不是嚣张。
这是在掘皇后的根。
孙妙青放下茶盏,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声音里带着一丝看透全局的轻松。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最容不下的,也是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