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拿起一把团扇,不急不缓地为皇帝打着风,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小孩子家,怕生罢了。臣妾听说,他在圆明园也是一个人住着,身边没个亲近的人教导,难免性子孤僻些。”
“朕知道。”皇帝叹了口气,“本想让皇额娘教养,她老人家最是仁慈不过,定能将他那性子掰过来。可如今……”
皇帝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太后病着,这事儿便搁置了。
孙妙青接口道:“是啊,太后娘娘凤体要紧。可四阿哥总不能一直养在养心殿,苏培盛他们都是奴才,终究隔了一层,养不出皇子阿哥的气度来。”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皇帝,眼神清澈坦然:“皇嗣单薄,每一个都是咱们大清的宝贝。若因无人教养而长歪了,那才是最叫人心疼的。”
这话说得恳切,句句都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没有半点私心。
皇帝听了,心里熨帖极了。
孙妙青抱着孩子,轻轻拍着他的背,闻言只是笑了笑:“依臣妾看,还是得尽快为四阿哥寻一位妥帖的养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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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孙妙青怀里乖巧可爱的六阿哥,再想想那个浑身是刺的四阿哥,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你说的有理。”皇帝重新拿起筷子,心里却在盘算起来。
为皇子择养母,是国事,也是家事,更是权衡之术。
后宫之中,谁堪当“仁厚”二字?
皇后?她头风难愈,管着整个后宫的精力都不够,怕是没那份闲心去磨一个孩子的野性。
更何况,他要的是一个能把孩子性子掰回来的额娘,不是一个只会用规矩束缚的教条。
齐妃?让她养孩子,怕是养出第二个三阿哥来。
剩下的……
她正垂着眼,轻轻晃着怀里的塔斯哈,侧脸的线条柔和温婉。她自己有儿子,又是个通透聪慧的,说话做事都让人舒心。
若由她来教养四阿哥……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皇帝自己掐灭了。
不行。
慧嫔资历太浅,入宫不过一年多。更要紧的是,她刚生下六阿哥,塔斯哈才几个月大,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另一个半大的孩子?把四阿哥塞给她,不是恩典,是给她添乱。
皇帝的心里,人选一个个划过,又一个个被否掉。
忽然,一个沉静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中。
敬嫔。
一个他许久都未曾想起的人。
皇帝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静”字。不争不抢,不声不响,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宫里,像一尊不会说话的玉观音。她没有孩子,家世也简单,性子更是沉稳得有些乏味。
可眼下,这份乏味却成了最大的优点。
四阿哥缺的不是锦衣玉食,缺的恰恰就是一份安稳。敬嫔那样的性子,正好能磨一磨他的棱角。
对,就是她了。
皇帝心里打定了主意,再看桌上的菜时,胃口都仿佛又好了几分。他抬眼看向孙妙青,语气里带了几分赞许:“你今日,倒是提醒了朕一件要紧事。”
孙妙青抱着孩子,闻言只是浅浅一笑,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点点头,心里却想,这慧嫔不仅会生儿子,还会说话,是个省心的。不像翊坤宫那个,只会给他添堵。
皇帝在春熙殿得了片刻的安宁,心里的烦躁被塔斯哈软糯的奶香气冲淡了不少,便觉得甄嬛那儿,也该是时候雨过天晴了。
他摆驾碎玉轩。
殿门外,小允子一见明黄的仪仗,连忙跪下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皇帝看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皱了皱眉:“莞嫔呢?”
“回皇上的话,小主……小主昨夜没睡好,这会儿正在里头歇着。”小允子头都不敢抬。
“不必通报了,朕自己进去瞧瞧她。”皇帝挥了挥手,径直往里走。
刚绕过屏风,还没踏入内殿,就听见里头传来崔槿汐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焦心。
“小主,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这么日日以泪洗面,身子熬坏了,将来还会落下迎风流泪的病根。奴婢听说,太后娘娘当年……就是这么伤了眼。”
“太后?”是甄嬛的声音,沙哑,空洞,听不出情绪,“太后福泽深厚,岂是我能比的。”
“小主,您还年轻,皇上心里也还疼着您,不怕将来没有孩子。可您若是一直这样,皇上来了,见了您这般模样,只会勾起伤心事。日子久了,皇上若是不愿再踏足碎玉轩……那可如何是好?”
殿内沉默了片刻。
久到皇帝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甄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失去这个孩子,还不到十日。难道要我这个做母亲的,现在就涂脂抹粉,穿红戴绿,对着他强颜欢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