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站在一旁,看着皇帝与甄嬛之间那旁若无人的温存,又看着安陵容那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精心打理的丹蔻,此刻正死死掐着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立马反应过来。她脸上挂着母仪天下的端庄笑容,温婉地对皇帝说:“本宫很喜欢安答应的曲子,让他再唱一遍给本宫和皇上听。请安答应回来吧。“
苏培盛也极有眼色”嗻。”快步去追。
“姐姐我先回去了。”
甄嬛笃定“好好歇着,等着入夜,皇上传召你。
就在此时,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后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莞贵人请留步,安答应也请留步。”
是苏培盛。
他几步路走得悄无声息,人未到,那声音先到了。
甄嬛回头,有些意外。
“公公这是?”
苏培盛哈着腰,脸上堆着笑,目光却越过甄嬛,精准地落在安陵容身上:“皇上的意思,是请安答应留下,陪着说说话。”
一句话,尘埃落定。
她入宫便知“愿得一心人”是痴心妄想,槿汐也劝她不求一心,但求尽心。可她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亲手将旁人推到皇上身边。
她以为皇上最多是晚上召幸,谁知竟是这般迫不及待,连一个时辰都等不了。
她扶住正要下跪谢恩的安陵容,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还不快去?莫让皇上久等。”
安陵容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甄嬛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惶恐,还有一丝不可形容的东西。
她定了定神,跟着苏培盛走了回去,冲着皇帝的方向,盈盈一拜。
皇帝负手而立,看着她,竟是难得的好兴致:“陪朕走走。”
这下,凉亭里只剩下皇后与脸色铁青的华妃,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皇后像是丝毫未觉,亲热地转向皇帝,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皇上与安答应赏景,臣妾正好有些中元节祭祀的琐事,要与华妃妹妹商议,就不扰皇上雅兴了。”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皇帝台阶,又将怒火中烧的华妃不动声色地带离了现场,更显出了自己贤良大度。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皇后看着办就是。”
“华妃妹妹,咱们走吧。”皇后转向华妃,语气亲和得像是在叫自家姐妹。
华妃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几乎要憋出内伤。
众目睽睽之下,她看着皇帝带着那个新得宠的贱人,沿着开满荷花的池边小径,渐行渐远。那背影,一如昨夜他冒雨奔赴碧桐书院时那般决绝。
华妃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她猛地转过身,跟上皇后的步伐,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像一柄出了鞘,却不知该刺向谁的利刃。
“小主,咱们也即刻回去吗?”流珠扶着甄嬛,轻声问。
甄嬛没说话,只是沿着湖边慢慢走着。风中隐约传来安陵容的歌声,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心头,不紧,却也挣不脱。
流珠见她不语,只当她还在为方才华妃的刁难而不快,便自顾自地找话说,语气里满是快活。
“小主,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您素日不爱穿红,其实这颜色多喜气,跟天边的云霞似的。上头绣的海棠花又是小主最喜欢的。”
“宫里的刺绣自然是上好的,一针一线,千丝万缕。多少心血织就这美丽,缺一针少一线都不可。”甄嬛的声音很轻。
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袖口上那朵栩栩如生的海棠。
那针脚细密,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还带着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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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开口,
“流珠,你说针尖儿那么利,刺破绸缎的时候,绸缎会不会痛?”
有没有她自己亲手将安陵容推向皇上后,内心这么痛。
前夜里,他冒着大雨,带着一身寒气闯进碧桐书院,说眼不见,心却能看见。那份滚烫的情意,犹在心口。
可今日,他就当着她的面,将另一个女人带走了。
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原是华妃用来羞辱人的刀子,转眼就成了他赠予另一个女人的鲜花。
“小主好好的,怎么想这些?”流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若是做成衣裳,那缎子总是要被针扎的,这是它的命数。再说了,这缎子又不是人,哪里知道痛不痛呢?”
甄嬛没再说话,只是抬眼看向满池的荷花。
“是啊。”她轻声说。
她心中一片澄明,也一片冰凉。
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一块锦缎,要想出人头地,就得生受着那一针一针的刺骨之痛,才能织就一身荣华。躲是躲不过的。要么被扎成一件人人称羡的衣裳,要么,就只能做一块无人问津的破布。
“小主,您看,安答应可真有福气。”流珠还在为自己的主子高兴,“往后她得了宠,定然会记着小主今日的恩情,咱们在宫里,就又多一个臂助了!”
甄嬛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