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那卷再也送不出去的经文,转身快步离去,小小的背影带着几分狼狈的仓皇。
剪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屑地撇了撇,转身进了殿。
皇后正用一方银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冰糖燕窝,头也未抬。
“打走了?”
“是,娘娘。”剪秋上前为她捶着肩,低声道,“这四阿哥,也是越来越没眼力见了,总往您跟前凑。”
皇后将一勺晶莹的燕窝送入口中,淡淡道:“一个身份上不得台面的孩子罢了,能指望他有什么眼力见。”
她放下玉碗,擦了擦嘴角,眼中一片清冷。
“本宫现在,只等着看一出好戏。”
沈眉庄协理六宫,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曹琴默那边又递上了刀子。
这把火,很快就要烧起来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地坐着,等着看她们斗得你死我活。
最好,连那个刚有孕的孙妙青,也一并卷进去,那就更热闹了。
刚给皇后请安出来,众人还未散尽,曹琴默便含笑迎了上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周遭几人都听得清楚。
“沈妹妹,莞妹妹,留步。”
她的视线在沈眉庄和甄嬛之间轻巧地打了个转,姿态放得极低,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前些日子宫里闹了些不愉快,说到底,也有姐姐我没在中间调停好的缘故。姐姐已在水木明瑟备下薄酒,特为给妹妹赔罪,还请妹妹务必赏光。”
甄嬛心里“咯噔”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曹琴默是华妃的利齿,是专为咬人而生的猎犬,何时转性吃斋念佛了?
她下意识去看沈眉庄,却见她眉梢一扬,竟是坦然受之。
“曹姐姐客气了。”沈眉庄扶了扶髻上的金雀钗,语气淡然中透着一丝疏离,“不过是奉皇命协理六宫,依着规矩办事罢了,谈不上什么愉快不愉快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也暗藏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言下之意:你曹琴默,还不够格让我“不愉快”。
曹琴默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但立刻恢复如常,甚至更热络了些:“妹妹说的是。姐姐还请了齐妃娘娘和欣常在,大家姐妹一场,正好聚聚。”
一旁的齐妃果然来了兴致,拍手道:“好呀好呀,本宫正好也饿了。”
欣常在则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没说话,但也未曾拒绝。
甄嬛心头一紧,暗中拉了拉沈眉庄的衣袖,压低声音:“姐姐,我身子有些乏,咱们还是……”
“乏什么,坐下说说话,正好歇歇脚。”沈眉庄却打断了她,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带着安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曹姐姐一片心意,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在沈眉庄看来,这便是曹琴默,甚至是其背后的华妃,在向她低头。她如今大权在握,她们不得不来巴结。
甄嬛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姐姐这是被权力蒙了心,竟连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了!
这哪里是“一片心意”,这分明是“鸿门宴”的请柬!
沈眉庄兴致正高,她若再三推辞,不仅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更会让姐姐当众下不来台。甄嬛心知此刻多说无益,只能将满腹的忧虑压下。
“走吧,嬛儿。”沈眉庄拉着她,语气轻快,“我倒要看看,她这赔罪宴上,能摆出什么花样来。”
甄嬛被她半拖半拽地往前走,只觉得脚下踩的不是圆明园的青石板路,而是通往万丈深渊的浮桥。
完了。
姐姐已经一头扎了进去。现在能做的,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暗中做好万全的防备。
水木明瑟,临水而建。清风徐来,荷香阵阵。
曹琴默今日确实下了血本,宴席摆得极为丰盛,菜色精致,不输年节。席间,她八面玲珑,殷勤夹菜,将场面上的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齐妃是个没心眼的,捧了她几句,话就多了起来。欣常在则安静地吃着菜,偶尔附和两句。甄嬛心事重重,几乎没怎么动筷,只将注意力全放在沈眉庄身上,生怕她着了道。
可沈眉庄却显得游刃有余。她手握协理六宫之权,面对曹琴默的殷勤,只当是对方的示好,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一顿饭吃下来,风平浪静,似乎这真的只是姐妹间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聚会。
宴席撤下,宫人端上了解腻的梅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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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汤是拿上好的乌梅和冰糖熬的,酸甜可口,最是解暑开胃。”曹琴默笑着,亲自为沈眉庄盛了一碗,“沈妹妹协理六宫辛苦,快尝尝。”
沈眉庄确实觉得有些腻味,便接过来喝了两口。谁知刚咽下去,她脸色猛地一变!喉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她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