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江诚收回手。
他又换了另一只手,再次诊脉。
这一次,时间更长。
华妃等得不耐烦了,拿扇柄轻轻敲着桌沿:“江太医,到底如何了?惠贵人这龙胎,可还安好啊?”
江诚站起身,退后两步,对着皇帝和皇后,深深一揖。
他抬起头,目光清明,声音更是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激起一圈回响。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
“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惠贵人脉象平和,气血顺畅,并无半分滑脉之象。”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最致命的话。
“小主,并无身孕。不知当初,是哪位太医为小主诊治,竟会做出有孕的论断?”
江太医此言一出,殿内连呼吸声都停了。
沈眉庄身边的贴身宫女采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得满脸通红。
“江太医!您这话不对!我们小主明明月信未至,又时常干呕,爱食酸物,这……这怎么会不是有孕之兆呢?”
江太医依旧伏在地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回皇上,依微臣愚见,贵人脉象浮而无力,并非喜脉。应是前几日月信已有来过的迹象,只是因药石所致,略有推迟。至于呕吐食酸,缘由众多,微臣不敢妄断。”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数月前,惠贵人曾私下向微臣讨要过一张推迟信期的方子,说是自己经期不调,恐不易受孕。微臣当时便觉不妥,但贵人言辞恳切,说是为龙裔着想,微臣……只好从命。至于小主为什么呕吐爱吃酸,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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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沈眉庄气血上涌,指着江太医,声音都在颤,跪下“皇上!臣妾是问江太医要过方子,可那是为了调理身子,助孕之用!绝非什么推迟信期!”
沈眉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皇帝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盯着沈眉庄,眼神冷得有如深冬的霜雪。
“方子呢?”他只问了三个字,却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人心头寒。“拿来。”
沈眉庄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忙对采月道:“快!快去!就在窗台下的花梨木盒子里,最底层!”
“哦?”华妃摇着扇子,笑得花枝乱颤,“助孕?这私相授受汤药,可比欺君罔上的罪名小多了。惠贵人,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采月连滚带爬地去了。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安陵容站在人群的末尾,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对自己提点告诫的眉姐姐,如今却如同一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囚徒,心中竟无半点波澜。
片刻,采月面无人色地跑了回来,抖得有如风中的落叶。
“小主……没了……方子……方子不见了!”
“什么?”皇帝冷笑一声,那笑声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苏培盛。”
“奴才在。”
“去,把那个刘畚,给朕找来。”皇帝的声音压抑着风暴,“他要是敢耽搁片刻,提头来见!”
苏培盛躬着身子,额上已经见了汗。
“回皇上……奴才方才去请江太医时,已顺道派人去寻过刘太医。只是……刘太医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人去楼空!
这四个字,犹如四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眉庄心上。
皇帝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一个人去楼空。”
“沈贵人,朕记得,那刘太医,是你同乡,对不对?”
“是你,亲自向朕举荐,说他医术高明,可堪照料龙胎,对不对?”
沈眉庄身子一晃,直直地跪了下去,再也撑不住了。珠翠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出一声凄楚的哀鸣,碎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姐姐!”甄嬛抢上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头,“皇上!”
皇帝的目光冷若利刃,扫过殿内每一个人,所到之处,连呼吸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