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沿的描金花纹,瞬间刺痛了她的眼。
她的眼皮狂跳了一下。
皇上尚未动筷,他怎能先吃?
她不动声色地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皇帝,见他脸上笑意不减,神色如常,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年羹羹尧的目光又落到一道燕窝鸭子上,竟是头也不回,随口便对立在皇帝身后的苏培盛道:
“嗯,那就有劳苏公公,给本将军也来一碗。”
此言一出,殿内融融的暖意,瞬间凝滞。
苏培盛是什么人?
那是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的心腹,是皇帝的影子!宫里哪个主子见了他,不客客气气叫一声“苏爷爷”?
苏培盛的眼皮甚至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躬身,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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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不敢,自有小太监伺候大将军。”
说着,便对身后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华妃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节根根白,掌心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可她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最得体、最温婉的笑容,轻声打着圆场:“哥哥,皇上赐宴赏菜,自有宫人伺候,你怎还使唤起苏公公了。”
年羹尧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臣御前失仪,皇上切勿怪罪。只是臣在外征战,事必躬亲惯了,不习惯这些。”
“哈哈哈哈!”
皇帝的大笑声打破了僵局,他亲自为年羹尧斟满酒。
“你我君臣,不必计较这些。规矩是提点君臣之礼,而非约束亲戚之情。”
他看着年羹尧,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你十五日内便击溃罗卜藏丹津,八个月扫清余孽,为朕安定西北,威震西陲,实乃我大清的功臣,朕的恩人!”
“恩人”二字,重如泰山。
年羹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气干云:“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华妃娘娘尽心于内,臣尽忠于外,我兄妹二人,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好!”
皇帝龙颜大悦,重重一拍桌案。
“朕与你兄妹二人,君臣一心,这心里,比吃了这锅子还暖和!”
宴罢,华妃奉旨送年羹尧出宫。
一走出养心殿,脱离了皇帝的视线,华妃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冷若冰霜。
“哥哥!”
她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急又气。
“这顿饭,吃得妹妹我是提心吊胆!”
“怎么了?”年羹尧还一脸莫名。
“那道炙羊肉,皇上只说他喜欢,自己都还没动筷子,你怎么就先夹了?”
“还有,你竟敢使唤苏培盛!他是何等样人,是你能使唤的吗?”
年羹尧不以为然地重重哼了一声。
“我的脾气你不是不晓得?我最厌烦那些阉人。在宫里头,要使唤,自然要使唤那个最有头脸的!我从沙场九死一生回来,立下不世之功,还使唤不得一个太监?”
“糊涂!”
华妃气得跺脚,眼圈都红了。
“李白恃才傲物,才让高力士脱靴,那是文人风流!哥哥你是国之重臣,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年家!”
“还有,皇上说‘一家人’那是天恩浩荡,是客套!你竟也敢顺着话说‘一家人’,那就是僭越!你还没喝酒,怎么就先醉了?”
“我说妹妹,你是不是在宫里待久了,这心眼也小得跟针尖似的?”
年羹尧皱起眉,脸上满是不耐。
“你是皇上的爱妃,我是皇上的大舅子,本就是至亲骨肉,何来僭越?”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华妃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后只化作一声冷笑。
年羹尧见她脸色难看,又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皇后给你气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