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皇后才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夜里听来,没什么温度:“本宫有什么好生气的。皇上喜欢新鲜,是人之常情。莞贵人是朵解语花,能让皇上开怀,是她的福气。”
她拿起一根尖头的玉簪,在指尖慢慢地转着,看着那锋利的尖端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
“只是这花儿,开得太盛,就容易招风雨。你说明儿,翊坤宫那位听说了,会不会气得连早膳都用不下了?”
剪秋不敢接话,只觉得娘娘指尖那根玉簪,看得她后颈凉。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的笑意纹丝不动。
“这后宫啊,太平静了不好。是时候,该热闹热闹了。”
果不其然,消息传到翊坤宫时,华妃刚喝下一碗安神汤。
听完小太监的回报,她“砰”地一声将药碗砸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混着碎瓷片溅了满地!
“同心结?好一个同心结!”她气得浑身抖,胸口剧烈起伏,“本宫陪他出生入死,年家为他镇守江山,竟抵不过一个贱婢的几句歪诗!”
周宁海连忙跪下,连连叩:“娘娘息怒,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息怒?”华妃猛地转过身,一双凤眼里满是血丝,但那滔天的怒火,竟以肉眼可见的度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加骇人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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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坐回主位,眼神幽深。
“本宫是气,但不是气那个狐媚子。”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她算个什么东西?本宫气的是皇上!他这是在作践本宫,作践整个年家!”
她盯着周宁海,一字一顿地问:“孙妙青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春熙殿如今防得跟铁桶似的,水泼不进。不过奴才查到,她和延禧宫的安常在,素来交好,几乎日日都有往来。”
“安陵容?”华妃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那个只会唱歌的百灵鸟。
“打蛇打七寸。直接动孙妙青,动静太大,皇后和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华妃伸出丹蔻艳丽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出笃笃的声响。
“可若是她的好姐妹出了事,她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该跟着伤心伤心?人一着急,一上火,肚子里的那块肉,说不定就……”
周宁海立刻会意:“娘娘英明!”
“去。”华妃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给本宫想个法子,要干净利落,让那只百灵鸟,再也唱不出声来!”
她顿了顿,笑了,那笑意里全是淬了毒的快意。
“本宫倒要看看,断了她一个臂膀,她孙妙青还怎么得意!那个甄嬛,还怎么跟皇上‘同心同德’!”
华妃还在想怎么报复甄嬛就听到消息,皇帝大赏碎玉轩。
小沛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脑门上还挂着汗,一张嘴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就响开了。
“奴才给妙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
他连气都顾不上喘匀,那双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贵人,您猜奴才在外头听着什么新鲜事儿了?是那位莞小主宫里的事儿!今儿个皇上赏了她一双鞋,我的天爷,那可真真是个宝贝!”
孙妙青正歪在榻上,让春喜给她捏着腿,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小沛子得了鼓励,说得更来劲了,就差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您是没瞧见,奴才也是听苏公公身边的人说的。那鞋底子,据说是上好的蓝田玉雕的,温润得很。最妙的是,那玉底心里是空的,填满了西域进贡的奇楠香,走一步路,那香气就从脚底下散出来,皇上亲自给取了个名儿,叫‘步步生香’!鞋尖上还缀着又大又亮的合浦明珠,那叫一个亮啊!”
春喜在一旁听得咋舌,手上的力道都忘了。
孙妙青却像是听了个笑话,嘴角微微翘了翘:“玉做的底?那玩意儿踩在地上,不怕打滑摔着?也硌得慌。”
小沛子一愣,随即嘿嘿一笑:“贵人说的是!可皇上喜欢啊!这些都还罢了,最最了不得的,是那鞋面!”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
“用的是织金镂花的蜀锦!贵人您是知道的,那玩意儿金贵得跟什么似的,听说一寸就要十斗金,宫里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一匹。二月里蜀中进贡来的那点儿,不都只给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吗?奴才们都纳闷这蜀锦是打哪儿来的。”
“后来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蜀中织造府新得了花色,连夜赶工织了这么一匹,快马加鞭就送来了京城,皇上二话不说,就让内务府给莞小主做了这双鞋。您说说,这份儿‘殊宠’,这宫里头,还有谁能比得上?”
小沛子说完,偷偷拿眼角去瞟孙妙青的脸色,以为她多少会有些不快。
谁知孙妙青非但没生气,反而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对春喜道:“去,把那碟子酸梅给我拿过来,听着这事儿,倒叫我有些开胃。”
春喜连忙应声去了。
孙妙青这才看向小沛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洞悉的笑意:“这差事办得不错,嘴皮子利索。去账上支五两银子,买茶喝去吧。”
小沛子大喜过望,连连叩:“谢贵人赏!谢贵人赏!”
等他退了出去,春喜端着酸梅回来,小声嘀咕:“小主,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急?皇上这……这也太偏心了。那莞贵人,如今可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急什么?”孙妙青捏起一颗酸梅,惬意地眯了眯眼,“这是好事。”
“好事?”春喜不解。
“你当这鞋是赏给莞贵人的?”孙妙青嗤笑一声,将梅核吐进小碟里,“这分明是做给翊坤宫那位看的。”
她懒洋洋地靠回引枕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