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静静燃烧。
皇帝颀长的身影被投在明黄的壁上,宛如一座沉默的山。
殿中伺候的宫人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唯恐一丝声响惊扰了这位心思难测的天子。
皇帝回到御案前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冰凉的紫檀木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
笃。
笃。
笃。
声响沉闷,富有节奏,每一下都敲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上。
他并未开口,只将目光投向殿角最深沉的一片阴影。
那片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
一道黑影从梁柱后剥离出来,过程中没有出任何声音,就那么悄然无息地跪伏在地。
血滴子统领,夏刈。
“奴才在。”
皇帝的目光依旧落在御案的奏折上,仿佛只是随口闲聊家常。
“替朕出调两个人。”
夏刈头也不抬,声音压得极低:“请皇上吩咐。”
“你带着血滴子的那些人干的不错,”皇帝拿起一支狼毫笔,在指尖把玩着,语气听不出喜怒,“好好替朕盯着前朝,盯着那些有逆反之心的人中。”
他将笔搁下,出一声轻响。
“做的隐蔽些,”
夏刈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头几乎贴上冰凉的金砖:“奴才明白。”
话音落下,他的人便向后退去,重新融入那片深沉的阴影,仿佛他本就是那片黑暗的一部分。
来时无声,去时无痕。
皇帝这才拿起奏折,仿佛刚才下令杀的不是两条人命,只是碾死了两只碍眼的蚂蚁。
……
子时。
整个京城像一具被掐住喉咙的巨兽,死寂无声。
江府门前,那两盏大红灯笼在寒风里苟延残喘,光晕被风扯成破碎的乱絮。
长街尽头,两顶轿子悄无声息地滑来,停下。
轿中人身上的太医官服,在这片阴郁的暗红光影下,显得格外刺眼。
轿帘微动。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骨节清瘦,准备推开帘子。
就在这时。
“噗。”
门前灯笼里最后一点光,熄了。
不是被风吹灭,而是被掐灭。
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怎么……”
那个“回”字,被一声黏腻的撕裂声堵回了喉咙里。
没有惨叫。
甚至没有挣扎。
几道影子从墙根、门后剥离出来,他们仿佛就是从凝固的黑暗中挤出的几滴毒液,无声地完成了任务。
“咚、咚。”
是两具人体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
温热的血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随即,暗色的液体开始蜿蜒,像拥有生命的毒蛇,探索着地面的每一丝缝隙。
直到这时,一个抬轿小厮的喉咙里才挤出半声变了调的尖叫。
“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