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闻了闻,香气清雅,确实是好东西。
淳儿却撅着嘴抱怨开了:“嬷嬷非说我身上不够白,天天让我抹这个,哪儿都不能放过。原以为涂脂抹粉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跟刷墙似的。”
甄嬛在一旁笑着嗔她:“胡说。粉抹得多,才能养得皮肤白嫩。这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吗?得天天抹,夜夜抹,才能养得好。”
说着,她还亲手给淳儿的脖颈上扑了点粉:“好了,这下保准又白又香,皇上见了也喜欢。”
“皇上!”淳儿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两人说:“我跟你们说,昨夜我去侍寝,就忽然好奇,皇上身上白不白呢?”
甄嬛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净胡说!”
安陵容也觉得脸上热,可淳儿却不管不顾地继续道:“我以前可不敢看,都闭着眼睛的。昨儿我就壮着胆子瞅了一眼!”
甄嬛拉她:“越说越没谱了!”
“姐姐你别拦着,我没胡说!”淳儿挣开她,一脸认真,“皇上还以为我喜欢上面的绣花,便把那图案绞下来给我。”
“真的?”安陵容也忍不住好奇。
“那还有假!”淳儿得意地扬起下巴,“皇上还说,他特别喜欢二龙抢珠那料子,说贴身又舒服。我就问,这衣裳是谁送的呀?皇上笑着说,那你得去问你的菀姐姐。”
甄嬛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嘴上说着“别胡说,谁信你的”,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安陵容的心微微一动。
淳儿还在那儿说得起劲:“我当然知道是婉姐姐做的!我就问皇上,您是不是特别喜欢?皇上就说了,什么人做什么衣裳,朕心里有数。”
什么人,做什么衣裳,朕心里有数。
安陵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想起了孙妙青的话。
圣心是流动的。
这哪里是在说衣裳,这分明是在说人,在说宠爱。
淳儿还在那儿学舌:“我后来又问皇上,那是不是前儿送去的那件金龙出云的寝衣太小家子气了,您不喜欢?那肯定是绣院的绣娘们做的,手艺不行。皇上听了就笑了。”
甄嬛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忙打她:“厨房里备了梅花糕,你去瞧瞧好了没,好了就端来给你安姐姐尝尝。”
“好嘞!”淳儿一听有吃的,立刻忘了方才的话题,高高兴兴地跟着槿汐去了。
殿内安静下来。
甄嬛端起茶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安陵容笑笑:“淳儿妹妹就是孩子心性,口无遮拦的,妹妹别见怪。”
安陵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轻声回道:“淳儿妹妹天真烂漫,是她的福气。”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甄嬛。
“也是姐姐的福气。”
甄嬛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安陵容心里却一片清明。
她终于懂了孙妙青让她来的意思。
碎玉轩这看似温暖和睦的地方,情报的传递,哪里需要派人去打听。
一个天真烂漫的淳儿,就能把皇帝寝殿里的心思,一五一十地给抖落出来。
一件寝衣的料子,一句“心里有数”,就是最精准的圣意风向。
这后宫,果然没有一处是清净地。
安陵容的心沉了下去,指尖微微凉。她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趁着姐姐胎像安稳,也熬着夜给皇上赶制了一件寝衣。用的是最柔软的云缎,绣的是就是”金龙出海图”,想着或许能让皇上看到自己。
可如今听来,甄嬛送的“二龙抢珠”,皇上喜欢,便可随手将另一件绣样绞下来赏人。那自己那件寝衣呢?若皇上不喜欢,是不是连被绞下来的资格都没有,就直接扔进了内务府的旧物库里,再不见天日?
想到自己的心血可能落得如此下场,安陵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妹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甄嬛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看着安陵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事。
安陵容勉强笑了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淳儿妹妹天真可爱。”
安陵容回到春熙殿,来和孙妙青讲碎玉轩的消息。
孙妙青放下手里的账册,端起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说起来,这些日子,倒没怎么见你的宝鹃跟在身边了。”
安陵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姐姐这里事多,我便让她回延禧宫守着了,省得两头跑,人也累。”
“让她守着,也好。”孙妙青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不疾不徐。
她吹了吹热气,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妹妹可曾听过杜鹃鸟的故事?”
安陵容一怔:“姐姐是说?”
“杜鹃鸟从不自己筑巢,也不自己孵育,只将自己的蛋,下在别的鸟巢中。”孙妙青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闲闻,“让别的鸟儿辛辛苦苦,将它的孩子养大。那杜鹃雏鸟一出壳,便会本能地把巢中其他的鸟蛋,哪怕是已经孵化出的义兄弟,全都推出巢外摔碎,好独占所有的哺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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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安陵容,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