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我大清的宫规体统,置于何地?”
她语不快,却层层递进,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调陡然拔高。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朝野上下会如何议论?是说年大将军权势滔天,一手遮天?还是说我这皇家的太医院,已然成了他年家的私产?”
这番话,比齐妃那通叫骂要狠辣百倍。
榻上病着的皇后,喉间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罢了……都别说了……”她微弱地开口,气若游丝,“咳……本宫……本宫无事……”
剪秋连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哭着说:“怎么会没事!奴婢已经差人去过年府了,可年府的人说,他们夫人病重,太医实在挪不开身。还……还说,若是年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便叫太医们不必回来了!”
“岂有此理!”齐妃气得脸颊涨红,“剪秋!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养心殿请皇上!定要皇上为娘娘做主!”
“不可!”
皇后竟猛地撑起身子,急切道:“夜深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国事繁重,怎能拿本宫这点小病去烦扰皇上!”
她剧烈地喘息着,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位贤后典范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是娘娘您……”
“本宫说不用,就是不用!”皇后声音虽弱,却透着决绝,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齐妃急得跺脚,却又不敢违逆,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孙妙青静静看着这一幕。
去养心殿?
谁不知现在皇上在华妃的翊坤宫。
这时候去请皇上,请来的不是圣驾,是华妃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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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她根本不需要皇上立刻赶来。
她要的,是“中宫病重垂危,却因年家跋扈而无太医诊治”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后宫,飞进太后的耳朵里,最后再以一种最“公允”、最“无奈”的方式,传到皇上那里。
这场头风,来得何其精妙。
孙妙青上前,声音温和却坚定,瞬间压过了殿内的慌乱。
“齐妃姐姐息怒,皇后娘娘凤体要紧,您这般吵嚷,反倒扰了娘娘静养。”
齐妃坐立不安,来回踱步:“这年家也太过分了!把太医都拉走,这是全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姐姐消消气,”安陵容递上一杯温茶,“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我如何能不气?”齐妃越说越激动,“华妃平日里就仗着娘家势大,目中无人,如今她娘家竟也跋扈至此,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妙青垂下眼帘,细细打磨着指甲。
齐妃这张嘴,真是个宝贝。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火都敢添。
果然,皇后的呼吸声,又重了几分。
……
从景仁宫告退时,夜色已然墨黑。
“姐姐,”安陵容压低了声音,“我们今夜这番话,会不会太……”
“不过是顺水推舟。”孙妙青淡淡一笑,“皇后娘娘需要的,本就不是一方治病的药,而是一个难的理由。”
“一个让年家‘跋扈’之名,传遍六宫的理由。”
安陵容若有所思。
两人正要转入自己的宫道,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敬嫔提着灯笼,匆匆追了上来。
“慧嫔妹妹,和贵人,请留步。”
孙妙青停下脚步,神色平静:“敬嫔姐姐,可是娘娘还有吩咐?”
敬嫔快步走到跟前,将灯笼的光压低,凑近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方才在殿内,人多眼杂,有句话我没敢说。”
“刚才剪秋差人出宫前,我让小荷子跟着去的,小荷子悄悄给我递了句话。”
孙妙青与安陵容对视一眼。
“什么话?”
敬嫔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青。
“他说……圆明园的四阿哥,已经高热两天了。”
“至今,无一位太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