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念
“词卿,决定好去哪所学校了没有?再拖时间就很赶了。”姜墨云翻着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擡的问。
“差不多吧。”姜词卿随口答道,“妈,你最近怎麽这麽忙?我以为你之前就已经够忙了,既然还能见缝插针吗?”她忧心忡忡的,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姜墨云长长的叹了口气,擡手揉了揉太阳xue,阖了阖眼,又继续看起文件。“帮我倒杯水吧,不想喝咖啡了,头都痛了。”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惫,“这不是快过年了,想腾出时间来和你们好好过个年。到时候你出国读大学又是好久见不到,我之前答应你爸去旅游,都一直找不到时间。”
姜词卿给她端来了水,轻柔给她按摩,“那你可要加油,不能失约啊,不然小心我爸到时候哭给你看。”
姜墨云嗔怪的瞟她一眼,“说的什麽话,你爸不要面子啊?”
姜词卿才不怕,嬉皮笑脸的,明知故问,“反正哭了心疼的人又不是我,妈,你到时候带不带我和弟弟呀?”
“起开,”姜墨云佯装生气,挥开她的手,“你们两个小电灯泡带着干嘛,我车上有灯,不劳烦您照明儿。”
“哦,知道你们要过二人世界啦~”
“臭丫头,净知道贫。”姜墨云笑骂她。
姜词卿根本不搭腔,刚巧听见电话响了,嬉笑着跑开,去接弟弟打来的电话了。
……
不过最後也还是没有去成,明明并非她本意,但她好像总是在做伤害林白然的事情。
本来行程已经全部规划好了,林白然说想去冰岛看极光。
姜墨云空出了整整一个月。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做的行程,其实完全可以交给专业的导游来定制,但林白然说这种事情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去做才有意思。“旅途虽然还没有开始了,但从现在起每加上一项新的行程,我都会想象和你一起完成的样子,那麽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在期待中度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姜墨云也被感染了,跟着笑起来。
于是姜墨云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当下就开始畅想和林白然一起的未来了——日程表上被标注好的每一件代办,都不再像往常一般带着紧迫的意味,而是在落笔的那刹就都化作了代表幸福的符号,承载了两份平凡的期待。一张张减少的日历,缓慢倒数的等待……这许多的一切共同编织了一场让人欢欣的美梦。
原来幸福也不过是这样微小的东西。
可是到即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林曦洄突然生了病,来势汹汹,断断续续的发了好几天烧。平时那麽闹腾一个小孩生病反而安安静静的,烧的昏昏沉沉,小小一团蜷缩在床上。真难受的狠了,也只是抓着被子默默流眼泪,一点哭声也没有。
看着儿子这副样子,之前的期待也全部落空,姜墨云守在病床前,心脏里像是有一个鼓鼓的气球,撑的她涨涩发疼。
“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之一吗?”恐慌在悄然间擢住了姜墨云。
这下两人都没了去旅行的心情,只是呆在家里陪孩子。後来姜墨云又变得很忙碌,这件事就这麽一直搁置了。
这其实也有姜墨云在逃避的原因,和林白然的每一次接触里,她好像始终在惴惴不安的等待屠刀落下。
林白然却始终没有再次提起要去旅游的事,他依旧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好像他们之间什麽也没发生过。
可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隔阂早就成型已久,只是在时间无言的雕琢下逐渐能够粉饰太平。
林白然每天依旧笑着说爱她,每日都带来一朵新鲜的花,宜人的花香在空中浮动交织,盈满成一片爱意的海。
浪涛汹涌,但姜墨云没有足够的爱意化作可供人歇息的扁舟,她快要溺死在这片沉浮的海里。
姜墨云早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是行将就木,竭尽所能捧出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纵容和一点点怜爱。
可她面对的是林白然的一颗真心。
“姐姐。”姜墨云靠在沙发上看文件,林白然伏在她膝上,声音很轻。
“嗯,怎麽呢?”姜墨云如往常,轻轻揉揉他的头。
平日里林白然会在这时候欣喜的擡头,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让姜墨云一眼望进他笑得弯弯的眼睛,可这时的林白然低着头,自始至终都看不见他的神情。
“姐姐,我想……要一个花房。”
“当然可以呀,我明天就让人去修。怎麽突然想养花啦?”姜墨云带了点哄人的语气,伸手摸摸他的脸。指尖有一点点抖,她担心会碰到林白然脸上的潮湿,而她已经没有了面对的勇气——
幸好没有。
于是她又一次卑劣的选择了闭目塞听,像是深埋沙中的鸵鸟,自以为只要不听不看不闻不问就能够好运的避过一次又一次灾厄。
林白然顺着她手中的力道擡起了头,露出一张平静无波的脸。那双原本剔透有神的眼睛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黯淡,她听见林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因为我很无聊啊,我每天都没什麽事干,那我就去种花吧,就种姐姐喜欢的花好了。姐姐最喜欢什麽花?都还没有告诉过我呢。”
“种你喜欢的就很好,我让人去找不同的种子,到时候花房里一年四季都是玫瑰与绣球,你看着也开心,是不是?”姜墨云轻轻捏捏他的脸。
林白然不搭腔,只是看着她,他突然又露出那种笑容了,“姐姐,我好爱你呀。”
脸上的神情无辜又可怜,像在进行某种虔诚而无望的祷告。
她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耳边清晰的字句化作一柄小小的尖锥,轻而易举的扎透虚僞的外壳,声音混进她沾满算计的血,在她的身体里悄然绽放,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林白然要让姜墨云不能再忽视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