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我只能先回去,第二日清晨又早早的过来。我一连等了好几天,还是不见人,他们都说阿兄不要我了。
我气得快要抓狂了,总有一天我要撕烂他们的嘴!
现在连路过的狗都要朝我吠两声了,阿兄还是没回来。
阿兄会不会真的不要我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允许!
阿兄说了他只有我一个,
阿兄只能有我一个。
我的阿兄,怎麽会不要我?
我求着人带我到城里找阿兄。
我走遍了十七条街,翻遍了九个胡同,找过了六十三家店铺……我的影子缩短又拉长,身上的汗干了又淌,我跑到最後精疲力尽,却还是没有找到我阿兄。
阿兄呢?阿兄呢阿兄呢阿兄呢……我的阿兄呢!
“你阿兄不要你了……”
我像个被下了紧箍咒的泼猴,闹无用丶想不得,使劲浑身解数也难得解脱。
我恹恹地坐在返程的牛车上,周身散不去的恶臭也没有办法引起我的分毫注意。
如果没了阿兄,我活着还有什麽意义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愿想,我只每日继续做着木工,等着我的阿兄回来。
我等了一日又一日,等到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这样过了一轮又一轮;等到身上的衣服从薄衫变成厚袄,京城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我的阿兄还是没有回来。
我每日雷打不动的在村口待半个时辰,然後又一路耷拉着鞋,踢着石子慢慢悠悠的晃回家。我今天又问了从城里回来的人,他们都说没看见我阿兄。
一群骗子,肯定没去好好找。
不想回家,家里没有阿兄。
我想阿兄了……
我都又大了一岁了,也长高了一些,门框上的划线却迟迟没有增加,今年再没有人替我量身高了。
眼睛有点酸,但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我才不会哭,哭了我也不告诉你。
我已经攒了不少钱,等帮着师傅做完李奶奶的棺材,我就自己去城里找阿兄,上次时间太仓促了,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阿兄绝对不会丢下我的,肯定只是一时被什麽事情绊住了脚,他等着我去找他。
一路上拖延了那麽久,还是回到了家,黑漆漆一间屋子立在阴森的夜里。我习惯性的绕路,阿兄的屋子不再有亮起的灯,窗户纸上也不再映出他读书的剪影。我落寞着走进屋,随意擡手抹了把脸——烦死了!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什麽都做不好,难怪阿兄不回家。
可是我会很努力的,阿兄你能不能别不要我……我跨进门,整个人脱了力,缩在角落里,突然听见一点响动。
我本来没太在意,只以为是老鼠,馀光却突然瞟到了一个黑影。
那人肯定早就待在屋里,也知道我进了门,却一直藏着不出声。“谁?”我强装镇定,背後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现在只恨这屋里太黑,什麽也看不清。我悄悄摸到了门把手,随时准备夺门而出。“出去之後得往右边跑,李婶家离得最近,还养了条狗,喊着火了他们应该能听见……”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盘算着逃跑路线。
那黑影动了,我正准备扭头就跑,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回来了。”
脚下突然就生了根,我目眦欲裂,再也动不了分毫。窗边有一缕月光,等着那黑影一点点靠近的过程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黑影终于在光下显出了他的轮廓——是我一年多未曾归家的阿兄。
说实话我不敢上前,总觉得这是比泡沫更易破碎的幻觉,只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
直到他一把抱住我,熟悉的温度猛然拉回了我的意识,僵硬的身体被我仓促的牵动,在门上撞出了难听的杂音。
一根尖而锐的小刺扎进了我的手心,密密麻麻的疼痛连成一片,变成了我现实的锚点。我近乎贪婪的打量着阿兄,他看起来这一年多好像过得还不错,没有瘦,面颊上难得透出了健康的红润,先前总是凝结于他眉头的郁结也终于散去,转而被一种几乎有些过于亢奋的丶欢脱的欣喜所取代。
我总算放下心来,幸好我的阿兄没有受苦。更棒的是,阿兄他还回来了。
我本欲继续打量,却突然被一把抓住肩膀,阿兄的手摸上我的脸,有点疼——阿兄没怎麽收着力,手上好像又多了好多茧。我被迫顺着力道擡起头,目光又重新回到阿兄脸上,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兴奋,像是多年夙愿将成。“我之前真是大错特错了……”阿兄说着一把扯下腰上系好的红绳,尽头挂着一块顶好的玉,他举至我眼前,近乎痴迷的欣赏那块玉。他的神情看起来实在像个疯子,我头一次对阿兄生出点陌生和害怕来。
不等我适应,我便看见阿兄捧着那块玉痴痴的笑起来,口中一直喃喃自语,“功名利禄,功名利禄……重点从来都不在功名,而是利禄啊!”
[你说……我的阿兄他真的疯了吗?
诶你看,和你说着话呢,不知不觉的,新的摆件我也快雕好了,这个尾巴雕的很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