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毒·秘密(4)
“他那傻子也学上别人玩恋残那一套呢?”我听着下人的汇报,略有点惊讶的挑了挑眉,心底不由得泛起恶心。
这人啊,一心烦就喜欢皱眉头,我当时自然也不例外——我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略一思索後开了口,“那会议就让他去吧,你知道怎麽和他说。”
“是。”面前人应了声,恭敬的退下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剧情。嘻嘻,我故意的,听了那麽久,谁知道你有没有走神,我考验你一下而已。
好了好了,知道你没有了,我接下来当然会好好讲故事。
不过刚刚那一小段,有没有觉得我很威风啊?怎麽样,有没有猜到我是谁?]
[嘿,你还听过我的外号呢。
是的,我就是那个“常青藤”。]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外号啊,这个宅子里发生的,不说全部,但少有我不知道的。
对呀,那个傻子是被我推出去的,虽然没想到我那侄孙女那麽争气,不过我也不算失败……
我当然知道那傻子站出来可能会死,而且大概率会死。可是我又没有逼他,我只是问他想不想要更多的钱而已啊。
谁不想要更多的钱呢?我只是提议而已,至于怎麽选,那不都是他自己的事。更何况……更何况就他那样的人,死不足惜。]
[行了,你那什麽眼神,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看着不太像,今时不同往日嘛,我现在不过是个被“好好照顾”着的老头子了,也就能每天玩点木头……哎呀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继续听故事——]
阿兄和那姜小姐顺理成章的成了婚,那天真是好热闹呢,全府上下那叫一个喜气洋洋,我都数不清宴席究竟摆了多少桌。
来道喜的人可真多啊,贺礼都堆成了小山,我听见好多人都称赞他们——“佳偶天成”。
佳偶天成,
听着真是讽刺。
老天要真有那麽多闲心一件件设计好这凡间的琐事,那祂早端不住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虚僞神样了。
[你表情怎麽突然有点沉重啊?]
放心啦,我当时哪顾的上想那麽多。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都颠覆了我的认知——银子花得像流水一样,各种我想象都想象不出的金银珠宝不要钱似的往上堆,桌上全是各种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却几乎看不见人动筷子……记忆里那样冷的寒冬,原来也可以用上温暖如春这四个字。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周遭荡开一阵阵人声鼎沸,人们笑着丶闹着,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好像是这其中唯一一个异类了,像是兽群里最蠢笨最无用的那一只,会在变故来临时被第一个丢弃。
可是我记忆里不是这样的,明明冬天应该是……应该是天寒生病,哭号不止的孩子,是每一个平凡的夜深人静里没熬过去的瘦弱老人,是渐渐见底的米缸和越来越稀的粥,是一双双粗糙干枯丶拼命裹紧单薄衣衫的手,是人们口中无意识的一声声叹息……看天吃饭的农民地里庄稼一年比一年少,村口游荡的流民一日比一日多……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为什麽这儿明明有那麽多人,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是我记错了吗?
我实在有些害怕,我好想躲到阿兄身後去,阿兄比我多读了那麽多书,他一定知道为什麽。
可是我的阿兄站在人群里,昂首挺胸丶神采奕奕,他看起来是那样得意,那样快活。
我应该高兴才是。
可那一刻我看着他,真觉得,我好像被阿兄丢下了。
原来阿兄啊……你真的不要我了。
可是他凭什麽丢下我?
我只有阿兄一个,他怎麽能丢下我?
我不能被他丢下。
我不能被他丢下!
于是我也不再记得那些“错误”,我学着旁人举杯丶大笑丶高谈阔论,从此以後我记忆里再没有饥寒交迫的寒冬,只剩下一场场奢华的宴会。
[你看着有点不太高兴?
我当时也不太高兴。
可是……出人头地丶左右逢源,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娶了姜小姐,我阿兄的日子可谓一日比一日滋润——虽然阿兄是赘婿,可是恰巧是同姓,面子上倒也挺过得去;因着阿兄先前挺身而出的情谊,姜小姐对他本就有好感,成婚後二人感情更是和睦;姜老爷也对我阿兄颇为满意,他本就一直忧心着自己後继无人的事,现下有了我阿兄,都快要比亲女儿还亲上几分……
唯一要说有什麽不好,就是我的处境比较尴尬,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许多人不敢厌恶我阿兄,便会在私底下悄悄厌恶我。碍于面子没有人会蠢到和我直接动手,可是我屋里总有冷掉的茶水,耳朵“不好”丶一时疏忽的下人,夜里“忘记”关紧的窗……来自他人的恶意藏在我身旁的空气里,虽不致命,却每分每秒都是疼的。我的痛苦,我的愤怒,通通成为他人乏味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调节剂。
我在这儿没那麽招人待见,但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阿兄过得好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