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骁直接问道:“先生要守孝吗?”
谢谦沉默片刻后道:“董某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裴骁点头:“那先生饮酒就无妨,先生全当今日是陪我。近来一边要防着百泽氏,一边要守着大海,晚辈有些疲惫,想跟先生一起喝两杯提提神。
虽然在孝期,谢侯是个洒脱之人,定然不会责怪我偷偷喝酒。”
谢谦点头:“靖安不用担心,谢侯身死,英国公应该不会强攻山北。海上的彭将军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跟旋涡做斗争呢,山南暂时无虞。”
裴骁给他倒了一碗酒:“我还在宫中做侍卫时,归谢侯统领。那时候看到谢侯、英国公和信国公,才知道什么叫大将风范。
后来殿下抬爱,我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居然也有幸给谢侯做孙女婿,和殿下做了连襟。
淑儿生产的时候,我不在家中。等孩子平安降生,我就心想,以后我要是好好培养这个孩子,说不定我裴家也能代代有人才呢。
要是他学文,像先生一样。要是学武,像我岳父一样。
想来看着自己的孩子各有各的出路,做父亲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欣慰的。
先生,我们干了这碗酒。”
谢谦和裴骁一起喝了一碗酒,继续听裴骁唠叨,旁边的阿黎给他们倒满酒。
“先生,我生来命苦,和董驸马一样,不知道有父亲疼爱是什么滋味。
我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我想做个好父亲,像陛下一样,像谢侯一样,像先生一样,能为国尽忠,能为儿女遮风雨。”
谢谦的眸光中有泪光闪动,他端起酒碗又喝了一碗酒,然后终于开口:“陛下常说,我父亲昏聩,治家不严。我也觉得他昏聩,家里规矩乱糟糟的。
可就是这么个昏聩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糊涂,所以他能贴身守卫陛下几十年,不管杨家怎么按他的头,他当年都没屈服。
现在朝廷让他来劝和,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拒绝。”
说完,谢谦喝了一碗酒:“这样也好,从今往后,二弟和贤哥儿不用为难,成谨和成君也不用为难,他也解脱了。”
裴骁与他碰了一下酒碗:“先生,谢侯是老祖带出来的,他很多方面都在学老祖,虽然表面上学的四不像,有些骨子里的东西他学会了。
为了儿孙,他甘愿命丧悬崖。”
“命丧悬崖”这四个字一出,谢谦眼里的泪光又开始闪动。
裴骁劝道:“先生还记得老祖去世时殿下的样子吗,晚辈觉得,殿下是真性情的人,他哭得整个军营都听到了,想必老祖的在天之灵也听到了。
先生不觉得自老祖去世后,殿下总是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吗,我总觉得,是老祖在保佑殿下。
还有当日先生出意外时,王妃跪在灵前哭了一天一夜,楞是把眼睛哭好了。
看到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哪个父亲舍得呢。”
谢谦眼里的泪水没忍住,吧嗒一下掉在了酒碗里,他立刻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然后抬手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阿黎继续倒酒,反正他不怎么听得懂,只管倒酒。
谢谦继续喝酒,也打开了话匣子:“我小的时候,父亲常年不在家,我经常跟郑承业和庞大郎一起玩。
本来是要定郑承业为世子伴读,因着我读书更好,吴王殿下亲自定了我为世子伴读。
我爹回来后非常高兴,抱着我转了两圈,那是我印象中他唯一一次抱我。
我爹说,他在军中地位不如郑云鹤,我给他争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