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夫人赏赐的钗环首饰里,挑了一根金蝉衔叶的钗子给自己换上,余下的都放进首饰匣子里。
“邦邦邦。”
荧蝉听见窗外有动静,站起身给窗户打开一条缝。
点灯缓缓从窗户底下冒出头,仰着小脸儿冲她笑:“荧蝉姐姐,我今儿也得了赏,这是请姐姐吃的姜米糖。”
手掌大的一个油纸包被点灯从窗户外塞进来,带着浓郁的姜香,小女娃不大好意思,似乎是觉得礼薄,连直视荧蝉的眼睛也不敢。
荧蝉收了礼,点灯才低着头喏喏道:“我现在小,等长大得的赏赐多了,再给姐姐更好的。”
开门将人放进来,给她倒了杯清茶,点灯捧着小口小口的喝,一时间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荧蝉想起点灯和刘妈妈的关系,和她闲话道: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家里的事。你要是还有家人,这往后的每一笔赏钱,可都得自己留住了。”
点灯一开始没吱声,松下茶盏后小心的看了眼荧蝉,见荧蝉脸上没有异色,才继续道:
“我家里没人了,要不是叔叔把我从老家带出来卖了,我大概也活不成了。”
“我们老家是北边的,具体叫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们村叫牙子村,天天饿的磕牙。”
“从前饿的时候,树皮都没得吃,一路跟着小叔逃荒出来,实在是找不到吃的了,小叔没法子把自己和我都卖了,我被卖到京城,他也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
“不过侯府好,干娘好,姐姐也好,这已经是我过过得最好的日子了!往后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就一直跟着姐姐,做姐姐的小跟班!”
荧蝉从前只在侯府里生活过,鲜少见到活的这样凄惨的人家,不免安慰的揉了揉点灯的脑袋:“我知道,往后你跟着我,咱们劲儿往一处使,总会好起来的。”
荧蝉没有给点灯许诺什么,但点灯极其信服荧蝉,自从荧蝉上回让她去钱娘子的院子前面溜达了一圈之后,她就知道,她的荧蝉姐姐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钱娘子和韩娘子住的那样远,还能打到一起,如果不是发生在荧蝉让她去钱娘子的院子门口特意提了韩娘子的事,这两人还掐不起来呢。
她不聪明,但荧蝉聪明,所以她只要跟着荧蝉就不会有错了。
自从上回荧蝉帮点灯在世子面前求情,点灯心里就悄悄记上了荧蝉,发誓要一直当荧蝉的小狗腿。
·
连番的赏赐让荧蝉大出风头,过了午歇,一出门就叫云早给阴阳怪气暗自怼了一通。
荧蝉心平气和,云早眼睛扫过她发髻上的一瞧见她头发上明晃晃的金蝉钗子,一下就瞧住了!
“亏得还是大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的,得了赏也不给院子里的小姐妹分一分。咱们荧蝉姐姐得了这样大的赏,我与映禾就罢了,怎么也不见你给咱院子里的小的分一分?”
荧蝉裙摆微动,停在云早面前,漂亮的眸子盯着云早。
奇的是她也不说话,就那样沉静的站在云早身前,只是看着云早,就让她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比气势,荧蝉是最不怕的,她在大夫人院子里可不止是做菜,大夫人的私账都是她在管,她与海棠一里一外,两个人两本账册子揣在手里,否则也不会那样风光。
也因此,她与海棠才是大夫人心腹中的心腹。
一息,两息,荧蝉不说话,目沉如水,明明云早站的更高,但荧蝉的眼神却仿佛在俯视她,看的她不知不觉就躲闪起来。
人一躲闪,这气势就弱了,气势一弱,便再难直起腰来,只能虚张声势道:“你看我干什么?!”
荧蝉噗嗤笑了一声:“你方才在说谁?难道这苍山院还有旁的从大夫人院里来的?”
“我是得了赏,但忙了这半日,就是铁人也得歇一歇不是?”
荧蝉双手叠在身前,分明是与云早差不多的模样,但气势就是稳稳压云早一头。气的云早把掌心都掐出几道印子来也不解气。
她原以为荧蝉这软包子的性格会和往日一样忍气吞声,没想到今日竟然敢还嘴!
但云早确实不占理,心里又不服气的很,仗着自己在苍山院时日常,伸手就要将挡路的荧蝉推开。
手刚抬起,就被荧蝉抓住了手腕,厉声质问:“云早姐姐想推我?这到底是气我不给苍山院的姐妹们分赏,还是气独我得了赏赐?”
云早心慌,下意识反驳:“我当然是气你不知道分赏!”
荧蝉立即扭过脸看向院子里探头探脑的小丫鬟:“整个侯府也没那个院子将分赏一事写进过条例里,这本是叫大伙儿沾沾喜气的事,怎么到了云早这里,就成了我该当的?”
“我竟是不知,这苍山院是云早当家做主了?”
荧蝉一个帽子扣下来,吓得云早脸都白了!这话要是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她怕是再不能留在苍山院了!
荧蝉不管云早的面色,冷肃着脸道:
“我便是分,那也是感激院子里的姐妹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我何曾说过不分?又几时要你这样推搡着来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