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堡垒恒温的静谧中,悄然流转至她们入住后的第二个月。若将第一个月比作惊涛骇浪后艰难靠岸的舢板,那这第二个月,便如同驶入了平静的内湾,水波不兴,只余日升月落的安稳。
周凛月的状态已然稳固,甚至比灾难前更添了几分被精心呵护滋养出的莹润。陈星灼彻底撤去所有室内摄像头后,两人之间那层因过度担忧而产生的无形薄膜也随之消散,关系回归到一种更松弛、更信赖的亲密无间。
晨光依旧在八点唤醒堡垒。
两人往往是在彼此体温和轻柔的呼吸间自然醒来。周凛月有时会先醒,却不急着起身,只侧卧着,用目光细细描摹陈星灼沉睡时柔和下来的眉眼轮廓,直到那人眼睫微颤,即将醒来,她才笑着凑上去,用一个带着晨间慵懒的吻作为一天的开始。
早餐桌成了分享小型创意的舞台。周凛月不满足于简单的面包牛奶,开始变着花样。今天可能是用空间里的糯米和咸蛋黄做的粢饭团,明天或许是复刻记忆中学校门口味道的鸡蛋灌饼,偶尔还会尝试西式的班尼迪克蛋,虽然水波蛋煮得未必次次完美,但陈星灼总是那个最捧场的食客,会认真评价:“今天的水波蛋,流心程度完美。”换来周凛月得意翘起的小尾巴。
健身房里的汗水挥洒依旧,但增添了更多互动乐趣。她们不再总是各自跟着视频练习,有时会一起做双人瑜伽,身体在拉伸与支撑间寻找默契与平衡;有时会比赛谁能更快完成一组间歇训练,输的人要负责当晚的洗碗工作。陈星灼那轮廓日渐清晰的腹肌,依旧是周凛月最“觊觎”的“健身成果”,每日一摸成了必做功课,美其名曰“检查训练效果”。
娱乐室的零食推车迎来了“计划经济时代”。陈星灼严格控制投放,周凛月也从最初的轻微抗议,到后来学会了“精打细算”,甚至会和陈星灼“谈判”:“今天我通关了这个难的游戏,是不是可以奖励一包薯片?”而陈星灼准备的下午水果拼盘,则升级成了小型艺术品,她用模具将水果切成星星、小熊的形状,有时还会用不同颜色的水果拼出简单的图案,让补充维c的过程充满了惊喜和童趣。
周凛月的“家政服务”范围也扩大了。她不再满足于打扫,开始兴致勃勃地整理那如同宝库般的空间物资。她利用陈星灼设计的分类检索系统,将物资清单梳理得更加清晰,甚至为一些特殊物品建立了“使用备忘录”。这个过程像是在清点一个独属于她们的、无比丰饶的世界,带来巨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她的烘焙和烹饪手艺也愈纯熟。烤出的面包组织绵软,拉丝完美;煲的汤火候到位,汤汁醇厚。她甚至开始尝试制作一些需要耐心和技巧的食物,比如自酿米酒、腌制小菜。当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飘出,弥漫整个堡垒时,这里便充满了令人心安的、扎实的生活气息。
傍晚的监控室时间,陈星灼偶尔会带着一些“过滤”后的信息出来与周凛月分享。不再是残酷的画面,而是更宏观的趋势:“外部温度似乎达到了一个稳定的峰值平台。”“cyberstearash捕捉到北美某个区域出现了微弱的、有规律的无线电信号,可能是某个成规模的幸存者基地。”“我们这边的山火范围没有继续扩大,被一条天然溪流阻隔了。”这些信息像拼图,让周凛月对外界保持着一种既不脱离、又保持安全距离的认知。
夜晚的时光愈醇厚。晚餐后,两人有时会并肩坐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幕墙调成深色,映出室内温暖的倒影——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依偎,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时间在绝对安全中的缓慢流淌。周凛月对酒的抵抗力似乎有所下降,偶尔会被陈星灼“蛊惑”,多喝小半杯。微醺时,她依旧粘人,但不再试图“逃跑”,而是理直气壮地赖在陈星灼怀里,指挥她做这做那:“宝宝,要抱紧一点。”“想听你唱歌,就哼一下也好……”声音软糯,眼神迷离,让陈星灼爱不释手,又不敢真的让她喝多,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一个月,堡垒仿佛成了一个被时光遗忘的琥珀,将所有的动荡与绝望隔绝在外,只凝固了内部的安宁与温暖。周凛月脸颊丰润了些,眼神明亮,笑声清脆;陈星灼眉宇间的沉郁也化开不少,在她身边时,周身气息总是柔和的。
-------------------------------------------------------
过去的两个月,外界那足以焚化一切的极端高温,在攀升到一个恐怖的峰值后,似乎真的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台期,日夜温差虽然依旧巨大,夜间可能“降至”六十度左右,白天则稳定在七十度上下,但不再出现初期那种令人窒息的、每小时都在刷新纪录的疯狂攀升。
这种外部的“稳定”,带来的并非全然是安心。恰恰相反,一种新的、更复杂的动态,正随着这“稳定”的高温,悄然浮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变化,始于夜间。
当白日的炽热稍稍“缓和”,当然这缓和仅仅是相对于更恐怖的正午而言,当cyberstearash调整其信号接收灵敏度,以捕捉更微弱、更遥远的讯号时,陈星灼现,夜间收到的无线电信号,开始以惊人的度增多起来。
起初,只是零星、杂乱、充满噪音的碎片。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呻吟,或是设备在高温下失控产生的电磁爆音。但很快,信号变得有规律,也更具目的性。
监控室内,代表不同频段的指示灯在深夜频繁闪烁。陈星灼戴着降噪耳机,眉头紧锁,手指在虚拟控制台上飞快地操作,过滤着背景噪音,试图解析这些突然涌现的“声音”。
她捕捉到的信号五花八门:
求救与寻找:“这里是xx社区地下车库,我们需要药品,谁有抗生素?重复,我们需要抗生素!可以用食物交换……”
信息通报:“……xx市西区主干道已被废弃车辆完全堵塞,无法通行。水源点……干涸……”
区域协调:“……三号聚集点,收到请回复。明日正午前,按计划前往原市政厅仓库集合,注意规避热浪峰值……”
混乱与暴力:偶尔会闯入一些充满威胁意味的通讯:“……识相的就交出物资!我们知道你们躲在里面!不然我们就……”
甚至……还有微弱的、试图恢复秩序的官方或准官方信号:“……这里是……紧急广播……幸存者请尽量待在荫蔽处……等待……救援……”但这声音往往微弱且断断续续,很快就被其他更强势、更本地化的信号淹没。
这些无线电波,如同末日废土上重新开始编织的、粗糙而脆弱的神经网络,勾勒出一幅幸存者们在炼狱中艰难抱团、挣扎求存的图景。高温没有杀死所有人,它只是用最残酷的方式筛选出了适应者,或者……逼迫剩下的人以新的方式组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