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香囊,用力地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哽咽着说:“娘,你不会有事的。等我长大了,我带你一起飞,我们去看你说过的灯会,去吃糖人儿。”
她笑了,眼中含着泪光。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想要最后一次抚摸我的脸颊。然而,那只手,在半空中,却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她眼中的光芒,就像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迅地黯淡,然后,彻底熄灭了。
“娘……”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嘴角的微笑永远地凝固。我抓住她的手,那只曾经无比温暖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冷,变硬。
父亲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一把抱住母亲,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悲鸣。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我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都失去了声音。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抱着那个燕子香囊,看着母亲。我固执地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像以前一样,很快就会醒来。
我等了一夜。
第二天,宫里的人把母亲抬走了。他们给她换上了华丽的衣服,将她放进一个冰冷的、黑色的木盒子里。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父亲走过来,想要拉我。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我躲开了他的手。
葬礼很简单。灵鹤宫的后山,多了一座新坟。父亲把母亲的坟墓安葬在一处山洞里,洞外有一座常年冰封的潭水,叫冰心潭。
我看着墓碑上面刻着的“爱妻兖姬之墓”几个字,心里空荡荡的。
原来,我输了。
我输给了死亡。我那引以为傲的天赋,我那不知疲倦的苦练,我那快到极致的剑,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心脏,扎进我的灵魂。剑就算再快再厉害,也无法成为救人的良药,只会杀人于无形。
那一刻,我心中那个小女孩,死了。我不再练剑,而是以掌代剑。我要练最深的掌法,深到比兵戈利刃还要厉害。
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我走进了演武场。父亲以为我要像往常一样练剑,想要上来指点,我却摇了摇头,平静地对他说:“爹,我要练‘百步穿杨’。”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了。“百步穿杨”是灵鹤宫的至高绝学,是父亲一手创立出来的,也是禁忌之术。它追求的是极致的、纯粹的武功,习此掌法,需心无旁骛,斩断七情六欲。曾经在灵鹤宫过的人,要么疯魔,要么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武奴。
“你疯了!”他厉声喝道,“你才六岁!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知道。”我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有感情,很痛。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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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不了父亲当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悲痛、悔恨和绝望的眼神。他看着我,嘴唇颤抖了许久,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转过身去。
我懂了。母亲的死,也击垮了他。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这个,让他骄傲,也让他心痛的女儿了。
从此,灵鹤宫的演武场,成了我唯一的世界。我不再去母亲的院子,不再碰那些她教我读过的诗书。我收起了那个燕子香囊,将它藏在心口最深处,连同我对母亲所有的记忆,一起封存。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武功。
我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我将母亲的死,全部归咎于自己的“不够强”。那个天真的、以为练成神功就能救回母亲的念头,在母亲死后,扭曲成了一个偏执的执念——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我不知道成为天下第一之后能做什么。或许,站在最高的地方,就能离天上的母亲更近一些;或许,当我拥有了无人能及的力量,就能让她看到,我没有让她失望。我不知道,我只是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能让我忘记悲伤,忘记无力的目标。
父亲成了我最严苛的师父。他不再对我微笑,不再叫我小名。他只是冷酷地将一套套掌法,一个个心法口诀,灌输给我。我们之间,不再有父女的温情,只剩下师徒的传承。练剑,成了我们共同逃避伤痛的唯一方式。
演武场上,只有剑锋破空的声音,和我们父女二人,同样冰冷的,沉默。
六岁的我,用稚嫩的双手,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童年。我的心,随着母亲的离去,一同死去。然后,在那片废墟之上,长出来的,是一柄剑。
一柄,注定要刺破苍穹,也注定要,孤独一生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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