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荒原的风,带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金属锈蚀与孢子粉尘的腐朽气息,如同无形的砂纸,打磨着每一个踏入这片死亡之地的人的脸颊与神经。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猎荒者们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大部分是新补充的兵员,脸上带着初临战场的青涩与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舷窗外翻滚的浓雾,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择人而噬的怪物扑将出来。
墨城靠在一堆备用弹药箱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被简陋的金属支架固定。他脸上新添的淤青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抛接着一枚废弃的齿轮,眼神扫过周围几张同样带着伤、神情麻木的脸。
飞雪抱着她的狙击枪“破晓”坐在角落阴影里,冰蓝色的瞳孔像结了冰;艾丽卡蜷缩得更紧,下巴抵着膝盖,往日里机灵的神采被一片死寂取代;还有几个老兵,脸上刻着风霜和疲惫,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武器。他们的脖颈上,都戴着那个闪烁着幽红指示灯的金属项圈,如同催命的符咒,每一次微弱的“滴答”声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随影坐在车厢前端的主控位。崭新的上民制服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布料挺括却掩盖不住骨子里那份因基因缺陷而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自卑与不安。
他手里紧握着通讯器,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健健”传回的、断断续续的地形扫描图。一个微弱的、代表着马克生命源质残留的信号光点,在名为“旧港星坞”的区域边缘固执地闪烁着。
“目标区域接近,‘旧港星坞’,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信号源附近。”随影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刻意压低的声线试图营造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严,但尾音的细微颤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车厢后方那些沉默的老兵,“记住,目标是马克队长!要活的!光影之主在上,完成任务,三倍奉献点!活着回来的,项圈立刻解除!”
三倍奉献点!这个诱饵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沉闷的车厢里激起波澜。新兵们的眼神亮了起来,恐惧被巨大的贪婪暂时压了下去,开始低声议论着这笔“横财”能带来的改变。然而,队伍前列的老猎荒者们,墨城、飞雪、艾丽卡,以及以昆杰为的几个老兵依旧沉默。
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随影,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猎人锁定猎物般的专注。昆杰,这个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伤疤的老兵,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项圈,那幽红的指示灯映在他浑浊却锐利的瞳孔里。
车厢在“健健”的牵引下,碾过一片锈蚀的金属板,出刺耳的摩擦声,驶入了“旧港星坞”的范围。浓雾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围,视野陡然开阔了一些,但眼前的景象却更加令人窒息。
巨大的、生满铁锈的金属骨架如同远古巨兽的遗骸,横亘在荒原之上。断裂的船坞吊臂斜插入灰蒙蒙的天空,末端悬挂着早已锈穿的集装箱,在风中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无法辨认的机械残骸,巨大的铆钉、扭曲的管道、碎裂的视窗玻璃……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滑腻的暗紫色苔藓和散着幽蓝荧光的菌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挥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如同尸体缓慢腐败的甜腥。
这里曾是旧世界辉煌的星际航运枢纽,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金属坟场。而“健健”扫描出的马克源质信号,就在这片坟场的最深处,靠近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如同巨型甲壳虫般的拱形建筑入口处。那入口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
“停车,建立防御圈。”随影下令,“健健”的履带停止转动,沉重的车身微微下沉。车厢门滑开,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涌入。猎荒者们鱼贯而出,迅在“健健”周围依托金属残骸建立起简易的防御阵地。新兵们动作生疏,紧张地四处张望。老兵们则沉默地占据关键位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一队、二队,跟我向前搜索信号源。三队留守,保护‘健健’和随影指挥官。”昆杰的声音沙哑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看了一眼墨城和飞雪,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便达成了某种默契。
墨城拖着伤腿,和飞雪、艾丽卡以及另外两名老兵组成了一队。昆杰则带着另外三名老兵组成二队。两队人马如同两把尖刀,小心翼翼地刺入这片金属坟场的深处,向着那个拱形入口进。随影则留在“健健”车厢内,通过监控屏幕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脚下的地面混合着松软的泥土、锈蚀的金属碎屑和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出“咯吱”或“咔嚓”的声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巨大的飞船残骸如同沉默的墓碑,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一些破损的管道中,冷凝液滴落的“嘀嗒”声,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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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城紧握着链锯刀,虽然腿伤限制了他的行动,但战斗的本能让他保持着高度警惕。飞雪的狙击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阴影间无声地移动。
艾丽卡娇小的身躯紧跟在飞雪身后,眼神里充满了不安。昆杰走在最前面,他那道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能踩碎脚下的不安。
“停。”昆杰突然举手示意,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除了风声、滴水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沙沙”声,从前方拱形入口右侧的一堆扭曲管道后面传来。
“什么声音?”一个新兵紧张地小声问道。
“可能是风……”另一个新兵试图安慰。
但昆杰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示意众人压低身形,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绕过那堆巨大的管道残骸。
就在他探出头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一只人类的手!一只苍白、沾满泥污的手,从管道下方一处狭窄的缝隙里伸出来,无力地耷拉着。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