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太密每日熬好温补的汤药,端进去时脚步放得极轻,结巴着说“师…师尊,喝…喝药”,眼里的泪却总在转身时滚落。
千寻谕寸步不离,白日里为商惊秋掖好披帛,夜里便握着她的手,在烛火下轻声絮语,连呼吸都放得极缓,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
可这份宁静终究被打破了。
那日清晨,天还未亮,灵剑宗外突然卷起漫天黑雾,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座山门碾碎。
紧接着,震天的厮杀声丶兵器碰撞声丶妖物的嘶吼声齐齐传来,震得殿宇都在颤抖。
画太多三人脸色骤变,他们深知灵剑宗地处两界交界,是人族最後的屏障,此刻魔界与妖族大举来犯,宗门便是首当其冲的战场。
“师…师尊,我…我们去御敌!”
画太密攥紧腰间的短刃,结巴的声音里满是决绝。
画太多咬着唇,看了眼殿内的商惊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猛地转身:“师妹,师尊就拜托你了!”
画太少一言不发,只是对着殿门深深鞠了一躬,便提剑跟上师兄们的脚步。
他们走得仓促,背影里藏着不舍与决绝。
一边是敬爱的师尊,一边是宗门与族人,他们别无选择。
千寻谕抱着商惊秋,将她护在怀里,窗外的厮杀声刺耳,可她只死死盯着怀中的人,指尖扣得发白。
商惊秋闭目养神,眉头未蹙,仿佛早已预知这一切,气息依旧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战斗一打就是三天三夜。
黑雾越来越浓,血腥味顺着风飘进殿内,灵剑宗的惨叫与呐喊声渐渐弱了下去,显露出颓势。
第三日黄昏,满身血污的宗主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衣袍破烂,手臂上还淌着血,对着殿门便跪了下去:“商前辈!求您出山救救苍生!灵剑宗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两界屏障破碎,人族就完了!”
千寻谕猛地站起身,挡在殿门前,眼神冰冷如霜:“不行!她现在油尽灯枯,连起身都难,怎麽去战斗?你们自己守不住,凭什麽要她用性命去填!”
“千寻谕!”宗主擡起头,脸上满是绝望与恳求,“我知道此举强人所难,可这是老宗主与前辈的约定啊!当年前辈孑然一身来此,老宗主待您如挚友,供奉您三百年,您答应过他,要守护灵剑宗三百年!”
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今年,正是第三百年的最後一天!前辈,看在老宗主的情分上,看在万千人族百姓的份上,求您出手!”
千寻谕浑身一震,她从未听过这个约定,转头看向殿内的商惊秋,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可她依旧不肯退让:“约定算什麽!三百年前的承诺,凭什麽要她现在用性命偿还?没有什麽比她的命更重要!”
两人争执不下,宗主苦苦哀求,千寻谕寸步不让,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商惊秋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月白长袍,长发用玉簪束起,往日的苍白与憔悴竟一扫而空,面色虽不算红润,却透着一股温润的光泽,身形挺拔,步履平稳,身上再无半分病气,仿佛回到了巅峰时期的模样。
千寻谕彻底僵在原地,惊愕与茫然爬上脸庞,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麽攥住,又惊又疑。
商惊秋没有看她,只是目光平静地望向宗主,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吧。”
“惊秋!”千寻谕终于回过神,快步上前想拉住她,语气里满是焦急,“你身体……”
商惊秋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抹让人安心的笃定,她轻轻擡了擡眼,对着千寻谕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没事,等我回来”。
千寻谕紧随商惊秋身後,足尖轻点虚空,目光死死黏着那道月白背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天空中黑雾翻涌,魔界妖兵的嘶吼震得云层碎裂,无数利爪獠牙的魔物朝着灵剑宗山门蜂拥而来,腥臭的妖风扑面而来。
商惊秋立于山门之巅,衣袍猎猎作响,发丝在狂风中翻飞。面对流水般的敌人。
她神色未变,只是缓缓擡手,指尖凝着淡淡的金光,红唇轻啓,只吐出两个字:“碎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