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未愈的伤痕
社区医院的长廊永远弥漫着两种味道:消毒水的刺鼻气息,和草药汤的微苦香气。林夏推着药车走过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墙根的裂缝,惊起一串灰尘——那些灰蒙在阳光里翻滚,像极了幻想里被她刻意模糊的细节:比如“顺利度过稳定期”的背后,是多少人在深夜咳血;比如“成功增重”的记录里,藏着多少个再也睁不开眼的清晨。
长期病房在走廊尽头,门是用收容所旧铁门改造的,锈迹斑斑的栏杆后,躺着七个“代谢不可逆损伤”的患者。最靠近门的是老周,他的体重在规则组最后一次强制减重中掉了o斤,稳定期没撑过半个月就开始便血,现在即使每天喝三顿土豆粥,体重也始终停留在公斤,像片被抽干了水分的叶子。
“今天的药。”林夏把搪瓷碗放在老周床头柜上,碗里是褐色的药汤,飘着几片土豆芽——这是王奶奶留下的方子,用芽土豆的嫩芽熬水,据说能刺激肠道蠕动,虽然味道涩得像嚼树皮,却是目前唯一能让他们勉强吸收热量的东西。
老周抬起手,想接过碗,手腕却抖得像风中的蛛网。他的指关节肿大变形,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骨质疏松,稍微用力就可能骨折。林夏在幻想里写过“老周扛着锄头种土豆”,可现实中,他连握紧勺子都要费尽全力。
“小宇怎么样了?”老周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总惦记着那个岁的男孩,他们的病房只隔了两张床,却因为肌肉萎缩导致的瘫痪,半个月没能见上一面。
林夏往药碗里兑了点温水,轻声说:“刚睡着,今天喝了小半碗米汤。”她没说的是,小宇的胃黏膜已经糜烂,每咽一口都像吞玻璃碴,护士站的记录册上写着“胃出血频率增加,建议准备输血”——这就是规则组所谓的“岁以下豁免”,不过是把代谢锁定酶的剂量藏进了“特供营养剂”,让孩子们在“不受规则控制”的谎言里,悄悄被榨干最后一点生命力。
病房中央的空地上,立着块临时钉的木板,上面贴着小陈的日记复印件。最上面一页是她失踪前写的:“月日,规则组的营养剂里加了新东西,喝了总觉得饿,体重却掉得更快了”,字迹被泪水洇得皱,旁边是她的遗照——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马尾,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胸前别着“规则组社区志愿者”的徽章,那时她的体重还有o公斤,是整个社区最胖的姑娘。
“她总说,等攒够积分就兑换体重。”躺在小陈对面床的李婶突然开口,她的声带在减重后出现了不可逆损伤,声音像被掐住的猫,“可积分刚够换斤,她就被巡逻队带走了,说是‘数据异常’。”
林夏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指尖划过小陈胸前的徽章。她在幻想里给小陈写过结局:“用积分兑换了o斤体重,嫁给了护孙队的小李”,可现实的仓库档案里,她的名字被记在“异常个体销毁名单”第页,死因是“拒绝配合骨髓捐献,代谢崩溃”,死亡时体重公斤,口袋里还揣着半张没兑换的积分券。
木板右下角,压着张泛黄的体重记录单,是从规则组废墟里找到的。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周明哲,公斤→公斤,稳定期第天”“赵淑芬,公斤→公斤,稳定期第天”“小陈,o公斤→公斤,未进入增重期”……每个数字后面都画着勾,像一个个被打上句号的生命。
“林夏姐,他又在咳了!”靠窗的护士突然喊道。林夏跑过去,看到小宇正蜷在床上,脸憋得紫,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被子上,像绽开的红梅。她赶紧按住他的人中,另一只手去摸床头的急救铃——那铃声尖锐刺耳,像极了规则日当天手环强制减重的警报声,总能把她从幻想里惊醒,摔进满是伤痕的现实。
抢救结束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林夏坐在小宇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血浆缓缓滴落,突然想起小陈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说体重是数字,可我觉得,那是能抱动孩子的力气,是能扛起锄头的肩膀,是活着的分量。”
走廊里传来推车的声音,张凯提着保温桶走进来,桶里是刚熬好的土豆泥。他把保温桶放在小陈的木板前,像在给老朋友留饭:“今天土豆田收了o斤新的,赵爷爷说要给孩子们熬糊糊。”
林夏看着他手腕上的疤痕,那是拆除健康手环时留下的,像条蜿蜒的河。他的体重已经回升到公斤,是长期病房外恢复最好的一个,却总在深夜来这里,默默坐半个小时,仿佛这样就能替那些没能挺过来的人,多感受一点活着的重量。
“药汤还有吗?”张凯指着老周空了的搪瓷碗,“我再去熬点,刚从田里摘了新的嫩芽。”
林夏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小陈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灿烂,好像在说“别总盯着伤痕”。她突然明白,以前的幻想不是逃避,而是给自己留的火种——知道现实残酷,才更要记得那些曾用力活过的模样。
病房里很静,只有输液管滴答作响。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在小陈的日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林夏轻轻抚平复印件上的褶皱,在心里默念:“我们在种新的土豆了,你看,这一次,没人能再抢走它们。”
走廊尽头的风铃声突然响了,那是用规则手环碎片串的风铃,风吹过时,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无数个被记住的名字,在说:“别停,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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