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狼狈的衣服上又落下一个脚印。
褚嫣眼眶发红,顺势抱上她的靴,“季夏灼!你以为自己什麽都不说就是为我好吗?谁稀罕!既然你叫还我一声尚书,这个大梁的担子我认了,程子文心术不正又身怀邪功,留着注定贻害无穷,你的事我不会糊弄过去,但眼下,我同你一起去捉他!”
两人互为掣肘,一时竟谁也走不开。
正是这时,褚嫣突然感到身後一股凉风,随即便是袅袅白衣将她拢住。
是那时在东篱客栈的身量很高的女子!
“再踢我徒儿试试?”
但此时,白衣“女子”却是男子的声音,散发着身处高位者的低沉有力。
褚嫣仰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师丶师师父?您您怎麽下凡了?”
师父话里带笑,“混账,为师又没成仙,只是下山寻另一个小混账!”
褚嫣像见长辈一样高兴,忙拉着季夏灼,“她叫季夏灼,是丶师父,我们成亲啦!”褚嫣说得很快,脸颊有点红。
季夏灼被褚嫣摁着头跟着叫人,“见过师父,还有,天机阁阁主。”
师父被立马点破身份阁主也不恼,很有长辈风度地摸摸褚嫣的脑袋,“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褚嫣鼻子有点酸,又想到自己身上一系列扑朔迷离的糟心事儿,闷闷道,“就那样吧——对了,师父你闭关不知道,如今战乱已平,天下统一为大梁一国,但有一作乱逆贼会些旁门左道的法术吗,还劫持了一个人不见了,您帮我和兰若找找吧!”
阁主对此早已了然于心,“为师知晓,为师正是感天兆而来,驱魔除煞。”
“还有,那个被劫的倒霉蛋儿就是你未见过的小师弟。”
褚嫣心说我已经见过了。
当年阁主说要收她为关门弟子,没想到转头收了个更有天赋的,哼。
“还有,别把你师弟说得那麽冤枉,道心不定,等找到了再跟他算账!”
褚嫣还是看出一点端倪的,程子文缠上她热乎出炉的小师弟了,但这能说吗?当然不能!
“还有……”
褚嫣:“师父你怎麽变得这麽磨叽啊?”
阁主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我是跟季将军说话——劳烦派个人把房顶上那个沈卿尘送回城东的东篱客栈,他是给我领路的孩子。”
褚嫣瞪大了眼:“你让瞎子给你领路啊?”
阁主没头没脑来一句,“姓程的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安排好一切後,阁主额外看了眼季夏灼但没说话,捏了诀循着程子文的痕迹追了上去。
那一眼很奇怪,好似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褚嫣来不及细想,只觉身体失去平衡,于是一直用力抱着季夏灼。等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在皇宫之中,只不过满地的尸首都不见了,只有异样的宁静。
她和季夏灼对视两眼,逐渐走到殿外观察四周。
“程子文草菅人命丶杀了那麽多重臣,朝廷必然要经历大洗牌,届时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不乏意图趁机搅浑水的野心家。天下方才安定,四方邻邦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大梁必不能此时出乱……”褚嫣擡头望着大亮的天光。
没有太阳。
季夏灼在她身後,手掌覆上她的双眼,“你可知此处是什麽地方?”
褚嫣未动,“幻境?”
季夏灼:“差不多。存须弥于芥子,以无厚入有间,此间之内,再无天地日月。”
“唯有殿下,与兰若。”
耳边的话好似蛊惑人心的毒蛇,专挑心头那痛痒处啃咬麻痹。
人皆有私欲,正如权势二字叫战国时多少人奋不顾身争了一辈子,她褚嫣说得好听叫顺势而为但也未能免俗。她曾自以为身不由已丶无意高位,手中几经权柄,终不过是为了那点书生意气的士大夫风骨,然季夏灼一句话,竟让她动了凡心。
人事代谢,浮云流转。她于流年尽头又剩的下什麽?世道更叠,功过罪愆,她当真舍得那人吗?
“鸣雁,你在哭。”
脖颈被下巴枕上,令人溃不成军的诱降贴的极尽,“饶过我吧,鸣雁,也饶过你自己。你那麽害怕一个人,我陪你呆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鸣雁,你可愿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