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槐树用金黄的树叶织就萧瑟,小巧的落叶在风中飞舞,遍地的落在在疾驰的马蹄後渐起。
佘则从颠簸的马上下来,没有感受到异样,这才放了心。
他拉着缰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道:幸好方才简州给了我眷属安抚,不然和之恐怕要闹脾气了。
又在心里和他说:看起来你父亲似乎消气了不少,过了今晚,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你的父亲你的存在,死皮赖脸的让他给你眷属安抚,或许我也可以学令狐一样,把他哭的烦了,就不走了。
以清察觉佘则落于人後,慢了脚步,问:“你,没事吧?”
佘则笑的如沐春风,摇头,说:“没事。”
小跑两步上前,从後面拉着以清的手,强迫的藏在自己身後。
以清微微蹙眉,看着佘则,问:“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麽了?”
佘则释然微笑,又带了几分醋意和撒娇:“你让令狐抱你……”
以清并没有说话,应该说他一直都对佘则很纵容,即便是如今心中仍旧有隔阂,每晚还是会去看他,在他说想要眷属的同时,就会当着衆人的面慢慢释放,定点包裹他。
佘则问:“简州,你能不能原谅我,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地。”
以清依旧没有说话。
乔岁野停住了脚步,以清几人也与他并排。
槐树林中,挂着很多白色的灯笼,将槐树林照的宛如白昼。
这些灯笼,是丧仪所用,但周围并没有坟茔,只有陆予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树下独酌。
他见他们到了,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高高举起,对明月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以清问:“姐姐,这里是什麽地方?为什麽这麽多白灯笼?”
南宫令月抱着双臂,只觉得这里寒气逼人,说:“怪阴森的。”
乔岁野说:“这是一片坟地,是他的家人的坟。”
他擡擡下巴示意陆予方。
又说:“听说他的家人死後,族人不敢收葬,只将这片地买了下来,说这是乱葬岗,将他的家人全部葬在了这里。”
“他回来之後,将这片地买了回来,种了很多槐花,听说这是他与他夫人定情的树。”
令狐鸿渐嘀咕:“他居然这麽痴情?”
陆予方笑道:“令狐,怎麽,我这麽一个糟老头子就不能痴情了吗?”
他擡起手摸摸自己的满头白发,又哭又笑:“你知道吗,一夜白头原来根本不是书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
当日他被遗忘在贫瘠的匈奴,过着人不人丶贵不贵,与牛羊共眠的日子,他坚守忠心,誓不投降,他相信他的国家一定会派人来接他回去。
可是等来的,确实族灭的消息。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在匈奴无边的草原上,碧绿的水草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宝石,叶尖沾着的露珠在月光下璀璨夺目;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就像槐花一样,洁白丶神圣。
他就这麽静静的躺在草地上,看着硕大的月亮慢慢爬起,慢慢落下,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天亮了,他才发现,夜里的月光将自己的青丝染白了。
“你看今日的月亮多亮呀,这样柔和的月色,就像母亲一样,温暖的抚育大地。当日我与青青也是在这样一个月色的日子,在槐树下相识。”
“她是高门大户的贵女,没有嫌弃我的君阶,也没有嫌弃我文弱,坚定地嫁与我为妻。”
他说起自己的妻子,浑身洋溢着幸福:“我们有一双儿女,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就要出世了。”
怒道:“是姜怀恩,觊觎青青,联合贾衡,让我的副使设计将我绊在匈奴,他又在朝中添油加醋,欲置我于死地。”
“武帝刻薄寡恩,穷兵黩武,对後族外戚接一打一,想利用我来压制後族,对处置我的事情上优柔寡断。没想到姜怀恩趁机夜入我府,意图不轨。”
他满脸泪痕,将隐忍了近二十年的屈辱和眼泪通通落下。
悔恨交加,道:“青青誓死不从,一尸两命。姜怀恩更将我全家活活烧死。”
他质问:“这样的人,根本死有馀辜!”
佘则的手悄悄附在小腹上,于心不忍,问:“可你为何要牵连无辜?天斗教在全国各地拉起战火,百姓生灵涂炭,斗场失踪的文弱贫苦百姓又何其可怜?”
“你不是说左都尉在匈奴护你周全吗?为何要借他的名杀人,给他破尽脏水?为何,要杀一德真人,为何要杀左氏遗孤?”
乔岁野看着陆予方,说:“你想借我爹的冤案,引起民变,左氏不能有遗孤,这样远在匈奴的我爹才会被有可能被匈奴单于,或者是你的幻术所孔,是吗?”
陆予方擡起手背,擦了眼泪,说:“将军,你真的很聪明,有勇有谋,就和你爹一样。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他直接大声承认:“对,我就是要整个大圣朝为我的妻儿陪葬,让所有没有为我的冤屈发声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你爹多伟大呀,即便是被流放丶族灭,依旧放不下心中的仁义,即便被国家抛弃,也要坚守心中的道义,不愿意举兵反抗。”
他嗤之以鼻:“迂腐!”
“国不国,家非家,何以愚忠?”
‘嘭……’
长安城内发生剧烈的爆炸,整个天边都亮了。
佘则惊道:“你在拖延时间。”
陆予方摇头,说:“不,应该是将军在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