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则跟在他身後,满腹疑窦:方才情急之下他的那句‘小心’,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心,情急之下的声音不像他说话时那样低沉,反而带了几分清亮,略有些熟悉。
他二人近距离的接触,他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清晰的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让他想起以清来。
他在心里否认:以清眼角有一颗泪痣,但是方才我仔仔细细看过,他没有。或许天下之大,声音丶眉眼相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样的话并不能完全打消他心中的顾虑:以我和他的交情,应该不至于让他担心;况且方才守卫所说的是‘跟他一起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第三人,他真的没骗我?
以清就这麽大摇大摆的混进了守卫的巡逻队伍,甚至还热络的和来换班的领队寒暄打招呼,一起抱怨饭菜不好吃,地底下湿气重,搞得自己风湿,又说哪家哪家的风湿膏药丶铁打损伤药酒好用之类的。
一向办案循规蹈矩的佘则在一旁看的都要跌破下巴了。
领队招呼一队四人在前面,自己领着佘则丶以清在中间,身後也有一队四人殿後,前後相差十步左右距离。
他边走边说:“你这搭档怎麽傻乎乎的?”
以清反手拍拍佘则的心口,说:“嗨,他傻里傻气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说:“改日下工,带他去‘春日宴’消遣消遣就好。别看他这会儿不言不语的……”
他竖起一只手在嘴边,微微向前,靠在领队耳边,神秘的说:“在床上野着呢。”
挑挑眉,说:“您都不知道,前几日在‘春日宴’喝上头了,差点跟上面的贵人抢人,您说说,这叫什麽事?得亏贵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才没跟他计较。真是两口黄汤一灌,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守卫爽朗笑笑,不怀好意的摸摸下巴,回头看看缩手缩脚的佘则:“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这麽野。”
意味深长的说:“你哥两个还知道‘春日宴’,会玩嘛。以前怎麽没见你们俩?”
以清持续套近乎:“哥,您什麽身份,我们什麽身份?平日我俩都是在後厨守着的,哪里敢高攀您呢?这不是前几日闹了一场,现在让我俩跟着巡逻了。”
守卫听着马屁,十分受用的点头,仔仔细细的交代:“前几日走丢的两个人,至今都没找到,上面震怒。你们今日第一天巡逻,可要仔细了。若是触怒了贵人,吃不了兜着走!”
以清狗腿的谄媚道:“是是是,多谢您的提点。我们哥俩就跟着您,哪儿也不去,有您在,还怕什麽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以清把守卫领队哄得服服帖帖的,跟着巡逻队走上了洞xue上方的黑色混钢做得环形栈道,很多下人正在擦拭栏杆,确保干净整洁,同时检查栈道的安全性,确保稳固。
在环形栈道略微上方,有一个宽敞的独立观景台,修建的十分精致。
以清示意佘则往上看。
佘则故作惊讶道:“那里是什麽呀,比‘春日宴’的栏杆还漂亮。”
领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嗤之以鼻:“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春日宴’。你就瞪大你的狗眼多看看,这辈子能看那个观景台一眼,你祖宗八代在地下都能昂首挺胸了。”
以清接着哄:“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平日也就知道在後厨偷个嘴。”
他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您就教教我们吧”
领队虽然很吃以清这套,也知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连忙打住,说:“不该问的别问。”
以清悻悻的低下头,突然捂着肚子,说:“哎哟,肚子疼……哥,哥,我要去出恭……”
领队深嫌麻烦,说:“快去快去,真是懒人懒马屎尿多。”
指着佘则,说:“你陪他去。”
佘则还是缩手缩脚的看着守卫,说:“我,我找不到路……”
以清捂着肚子,背对着佘则,微微拉开自己的面具,用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泪花,俊美的五官带着无辜和可怜,将领队看的动了心思。
说:“好了好了,我带你们去。你们几个继续巡逻。”
……………………
灯火通明,雕梁画栋之处,在灯火阑珊处的水榭中,腰金衣紫,年过半百的贵人斜依在贵妃榻上,上半身支起,手腕撑着太阳xue,闭目养神。
一个姑娘正伏在他的身旁,隔着锦缎,为他捶腿。
远处阁楼传来的丝竹管弦之音,伴随着水音,时断时续,馀音袅袅。
“大人,一刻钟前,斗场失踪了一个巡逻领队。”
一个身着黑衣的郎官上前拱手汇报。
贵人听了消息,慢慢睁开眼睛,似乎被打扰了雅兴,有些不赖烦,说:“怎麽几个黄毛小子都搞不定?”
又问:“令狐家的小子找到了吗?”
郎官摇头,说:“还没有。不过他身受重伤,想来活不了。”
见贵人没有说话,郎官继续说:“佘则几人已经查到了斗场,您看……”
伺候捶腿的姑娘十分有眼力见的已经退到一旁,贵人站起身来,转动玉扳指,说:“安排人在今晚子时在熏风楼放烟火,在春明门外放鞭炮,为春分祈福。”
“斗场里面我们的人全部撤出,其馀人一个不剩。在子时时将整个斗场炸了,夷为平地!”
“是!”
郎官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贵人通身贵气,水光潋滟,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危险,带着几分惋惜,自言自语道:“令狐老贼,竟生此宁馨儿,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