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偶尔深深的吸气声。
佘则说的没错,若是这件事被公之于衆,大圣朝必将土崩瓦解。本应该庇护百姓的皇族竟然背地里劫掠人口,用毒药让他们爆发潜力,自相残杀,他们以此为乐;不仅如此,还让手无寸铁的人吃了毒药,赤手空拳与野兽肉搏。
这些沦为斗鸡走狗的权贵手中玩具的所谓‘人’,不论输赢,最後都是痛苦死去。
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的死,就像给自己的一生划上了一个从未到过这世上的句号。
从来都一丝不茍的南宫令月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浑身卸力,丧魂失魄的瘫了,靠着椅背借力。
好一阵,才缓缓站起身来,仿佛所有生命力都被抽走了的垂垂老者,气若游丝的说:“老大,对不起,我想我无法继续待在刑狱司了。”
她笑起来,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麽意义。”
不等佘则说话,转身就走了。
祝松连忙站起身来:“我去。”
便追了出去。
佘则说:“不仅令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有什麽意义。”
“但是,那天我从水路将斗场幸存的十来个人送出城後,看到他们有人回头冲我笑了笑,我想,这就是意义。”
又说:“这个世道黑暗,不是现在才开始黑暗,我想做的,只是在让这个黑暗的世界,多少留存一丁点的希望。如果你们想离开,我不拦着。”
唐剡拿着空茶杯,递到佘则跟前:“添茶。还是那句话,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令狐鸿渐丶付通和栾大点头,说:“只要老大你还在刑狱司,我们就在!”
几人相视,坦然笑了。
看这几人的真心相交,让以清羡慕不已。
心里带着疑问,看向佘则:他刚才说从水路将幸存的人送出去,他不是走洞xue出去的?
但是他不能问出口。
佘则其实也算是故意露出的破绽,等着以清问他,没想到对方藏得深,一个表情都没有露出来。
鱼儿没上鈎,反而是唐剡问:“我说那天你怎麽浑身上下半干不湿的回来,你是怎麽把人送出去了?我很好奇!”
佘则若有似无的盯着以清,捕捉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说:“那日泽被苍生吸引守卫,我带着其馀人爬进了令狐他们进来的洞,但是想着泽被苍生说过,他从不走回头路,怕遇到守株待兔的人。所以我不敢带着这麽多人以身犯险。”
“考虑到当时他们接到撤退命令且要炸了斗场,我猜测洞内守卫应该会很少,所以孤注一掷,带着他们走有明火的洞xue主路,一路上敲了几个守卫,换上他们的的衣裳,从蓬莱山脚的龙池,走水路,经过龙首渠出城。”
以清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我当时还担心,你若是走我和令狐进来的洞口出去,万一被人截胡了,恐怕功亏一篑,不知道你得多内疚自责呢。
佘则依旧看不到以清的脸上有任何波澜,他倒也不心急,心道:来日方长,我一定会知道你来刑狱司的目的,在真正确认你的目的之前,我不会……嗯,不会让你祸害令狐。
佘则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说:“现在兰斋也查封了,兰斋到宁安宫斗场的暗道也堵塞了,斗场也毁了,这个失踪案表面上也结案了。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全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斗场,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令狐晃,但是……”
“就像侯爷说的,人总有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是人,不是神。我也在学着,接受现实,接受正义被打败。”
令狐鸿渐茫然问:“要是始终学不会接受呢?”
佘则微微擡头,双眼失焦的看着横梁,说:“也许,就是我弃仕归隐的时候了。”
他略微振奋了精神,说:“给大家放个十天假,好好休息休息,收拾心情。我们刑狱司,从来不缺乏重头开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