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左户写给陆予方的《答予方兄书》,让他深为感动。是何等的忠肝义胆,才能写出这样血泪的文字,杜鹃啼血,不过如此了。
可他却只是将所有的血泪打落牙齿和血吞,一个人在北里的凄风苦雨中,慢慢煎熬,将自己放逐在割腥啖膻的野蛮之处,终日与牛羊和无边的衰草枯肠作伴。
就像鬼佬说的,死人,不会突然爬起来捅你一刀。
南宫令月想了想:“若是一般人,会回来杀了罪魁祸首报仇,若是极端一点,联合外族,兴兵谋反,覆灭国家,也并非不能理解。”
佘则点头,说:“我觉得他做这麽多事,应该不只是单单将当年的罪魁祸首族灭复仇这麽简单。”
“当然,我希望是我多想,不然铁蹄之下,苦的还是百姓。”
唐剡还是那句话:“问可以问,但是阿乔说不说我不能保证。”
佘则理解的点头,继续说:“栾哥,你这边就好好地研究一下陆予方的幻术,看能不能将解药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栾大点头:“好的。”
佘则看着唐剡,勾起危险却自信的笑意,若不是他依旧脸色惨白,这个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在刑狱司,以清还没有来的时候。
“我们就好好的跟这个老头周旋周旋。”
又说:“以清是在乔老板那里吧。”
这是肯定的陈述,他已经猜到乔岁野就是左氏长女,左晴。不然没必要用眷属味道来确认简州的身份。
唐剡并不意外,点头,问:“你有什麽话要我跟他说的?”
佘则说:“陆予方此人绝不简单,他的身边必定高手如云。就算我我们几个,恐怕都很难近他的身。”
唐剡问:“你的意思是让以清去盯梢?”
佘则点头:“他昨夜已经去探查过一次,以他的缜密,应该没有留下破绽,你让他继续去盯着陆予方。”
追加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有消息,马上跟我……跟你说。”
唐剡点头:“好。”
又对其他人说:“这次我们不仅没有支援,可谓是孤立无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衆人皆点头说好,各自去跟自己的线索了。
……………………
佘则本就觉得不太舒服,又熬夜通宵,又是一阵劳心劳力,之後吃了药,躺了一阵,醒来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他感觉遍体冰凉,拿了衣裳穿着,外面的雨下个没完,带着屋内也阴冷起来。
站在窗边,看着昨日以清站过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站了多久,觉得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有些僵硬。
他擡起手放在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想起之前一觉睡到了晚膳,还被以清嘲笑的事,说:“怪不得最近贪睡,嘴还馋。”
“你父亲啊,还在气头上,咱们先别告诉他好不好,这是我们的秘密。”
佘则整个人泛起柔光,带着温柔的笑,却也遮挡不住周身的哀伤。
他甚至怕被以清知道了,气极了的以清会直接洗掉他的标记,也不要这个骗来的孩子。
若是如此,等以清气消了,不知道怎麽追悔。
“等我把这个案子查清楚了,再去告诉他,我没有骗他。你会帮着我的对不对?他不相信我,总该相信相信你的,对不对?”
“他不是不要你,只是现在气糊涂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来安慰自己的,还是说给谁听的。
“我们说好了,你乖乖的,别闹,好吗?”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他就这麽自言自语,好久,好久。
深夜,以清还是没有忍住,尤其是听到唐剡说起佘则确实被人下了药,中了幻术,且病的很厉害的时候,他借口盯梢陆予方,还是中途绕道到了公主府,悄悄的潜入,想看一看佘则。
佘则已经熟睡了,只是抱着以清的衣裳,蜷缩着,眉头紧锁,眼角湿润。
以清坐在他的床边,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轻轻的为他拭泪:“怎麽睡着了还在哭?”
单手抚上他紧缩的眉心:“想什麽呢?这麽烦恼?”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不知道什麽时候,他发现佘则很喜欢闻着自己的眷属睡觉,就像现在这样,他会抱着自己的衣裳,闻着上面几乎已经没有的眷属,睡得却十分不安稳。
以清情不自禁的缓缓释放眷属,他明显感觉佘则紧绷的身体在逐渐放松,眉头开始舒展,呼吸也不再沉重,慢慢的变得轻松丶均匀。
他在心底问:到底是你对我的习惯,还是你对我是真心?我已经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