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午後的阳光温暖如常,操场上有很多学生在踢球。衆人结束了上午的调研活动,林知韫送衆人向校门口走去。
林知韫伸手扶了一下眼镜,金属边框蹭过鼻梁时突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当心!”
她的馀光瞥见一个足球直奔陶念而来,声音和足球撞击发出的闷响几乎同步。
林知韫几乎是下意识地讲右臂迅速举起,足球猛然落地,滚落到五米开外砸进了沙坑。
陶念的手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她擡头时,林知韫的手像她伸了过来。
陶念拉过林知韫的右手,看到她手腕内侧有一块淡粉色的淤青,陶念的眼眶有些湿润:“疼吗?”
“我没事的。”林知韫笑着对她说,眼神,却那麽温柔地看着她。
陶念的心里又猛地一紧。
“林主任的臂力不错啊。”人群中有人笑了起来,林知韫仰头,看见张平在烈日下泛着油光。
临上车前,陆瑾年斜倚着车门掏出手机。林知韫这才发现,陆瑾年来时披着的长卷发,不知合适扎了起来。她微垂的眼尾描着精致的眼线,在阳光下勾扬起一摸弧度:“林老师,介意加个微信吗?”
“不介意,我的荣幸,我扫您。”林知韫添加了陆瑾年,转头似是无意地问陶念,“陶副科长换微信了吗?能否也添加一下好友?”见陶念没有回答,又补充道,“以後工作上可能有需要指教的地方……”
“不必。”陶念打断她,指尖在车门把手上收紧,“有工作安排,我会让于刚刚转达。”
陆瑾年眨了眨眼,她了解陶念,一般来说,不会这麽拒绝别人,何况还是与工作上有交集丶还是自己从前的老师。
随即,她开动了引擎,发动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声。陶念倚着副驾驶靠背,看着远处LED大屏开始轮播文明城市宣传片,强光刺得眼眶发酸。
命运总爱开残酷的玩笑,曾经发誓要掀翻应试教育高墙的人,最终也成了体制砖缝里新抹的水泥。
可想起那段日子,心口的澎湃与阵痛分明。
而她并不畏惧着,她想她是真的赤诚地欢喜过就好了。
只是漫漫荒野中最浓烈的一抹痕迹,销声匿迹。
“空调太冷了?”陆瑾年伸手调低出风量,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陶念。
陶念摇头,视线却黏在後视镜里。那个白衬衫身影已缩成一个小点,仍固执地站在校门口的烈日下,像一截未燃尽的火柴梗,倔强地冒着最後的青烟。
轿车驶入隧道,黑暗吞没所有光影。陶念终于放任那滴泪从眼角无声地坠落了下来。
“直接回局里吗?”陆瑾年问。
“不,”陶念想了想说,“去花鸟鱼市场吧。”
她要买一盆新的栀子花。
***
下午他们又去了体育特色小学榕江小学调研。
回程的车里空调开得极低,陶念把脸埋进帆布包,後视镜里陆瑾年正整理会议记录。
“不去便利店买点喝的?”陆瑾年合上笔记本,车窗映出她紧抿的嘴唇。
“就这里吧。”出租车停在了晋州最繁华的青阳街。
她们走进了一家酒吧。陶念推开玻璃门时,威士忌的焦香扑面而来。
“欢迎来到eStone,小姐。”
黑衣侍应生擦着银质酒杯靠过来,袖口露出半截银蛇纹身。
“我要你们的招牌酒,请不要加菠萝,谢谢。”陆瑾年是各种酒吧的常客,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当起调酒师,她点完酒,兴致勃勃地看着陶念。
“给我一杯……”她摩挲着有些皱巴巴的酒单,目光落在“OldFashioned”这个词上,这款是诞生于1800年代的古典鸡尾酒。
侍应生挑眉:“您确定?这杯酒需要至少半小时醒酒。”他转身取下酒柜顶层的方冰。
“我确定,加双倍威士忌。”陶念哑着嗓子说。
“客人,您的OldFashioned。”侍应生将酒杯推过来,深琥珀色的酒液表面漂浮着橙皮碎屑。
“再要一份小食拼盘吧,”陆瑾年无奈,“你这酒量,还空腹喝酒,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