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清了自己,那个曾自以为可以坦然接受“杜鹃无香”结局的自己,根本就是个笑话。
她舍不得,一分一秒都舍不得。
她想要的是陶念的整个人生,想要她的目光永远为自己停留。
肌肤相贴处,热度灼人,仿佛要将彼此熔铸在一起。
不知是谁的眼泪滑入水中,分不清是欢愉还是心痛。
林知韫在最後的时刻,紧紧抱住身下的人,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呢喃着。
这时,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被一道金光划破。
跨年的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将房间照得恍如白昼又重归黑暗,林知韫依然抱着陶念,将脸深深埋在她湿漉漉的颈窝。
突然意识到,零点了。
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而她们在无声的相拥中,听见了比烟花更恒久的回响。
盛大,热烈,又美好。
宝贝,我该怎麽形容你对我的爱呢?
就像窗外的这一场盛大的烟花。
炸裂时染亮整片夜空,像你突然闯进我规整的世界的模样。
林知韫终于明白,极致的爱,从来都与大方无关。那是自私的,是贪婪的,是即便看到了自身所有的不堪,也依然渴望被对方全然接纳的,卑微又勇敢的欲望。
“宝贝,新年快乐。”
***
清晨,衆人吃过简单的早餐,便向着御景山出发。山不算高,石阶蜿蜒,覆着一层薄霜。
陶念陪着林知韫走在最後,步伐缓慢而平稳。
自从离开栖山後,陶念每晚用阮丛送的膏药为她热敷,还买了支撑性护膝包裹着膝盖。这个冬天,她的膝盖已经慢慢养好了许多。
行至半山腰的天洞坪,一座古寺静静伫立在薄雾中。殿内香火缭绕,一尊观音像低眉含笑,手持净瓶,慈悲地注视着衆生。
衆人踏进古寺门槛,香火气息扑面而来。蒋珞欢带着茵茵去追一只蹿过院墙的橘猫,茵茵雀跃地从书包里掏出火腿肠,喂给小猫吃。
而在正殿观音像前,林知韫缓缓屈膝,又一次跪在了蒲团上。
她的前三十五年,过得并不顺遂。
排挤与否定几乎成了她职业生涯的常态。辛苦筹备半年的教改方案,被上级一句“缺乏可行性”轻飘飘地全盘否定;因为来自生源不好的学校,她的专业能力屡遭质疑;支教时被打伤了膝盖,她也没掉一滴泪;档案里那道不公的处分,她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过。
最艰难困顿的岁月,她也依旧坚强,膝盖也从未为个人得失向神佛弯折分毫。
除了陶念。
香炉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观音悲悯的眉眼。
林知韫双手合十,想起陶念亮晶晶的眼睛。那孩子总说“老师像雪山顶上的星星”,却不知这颗星星早已为她坠入了人间烟火。
“菩萨在上,”她在心底默念,“我愿承担所有背离常规的代价,接受一切审视与非议。只求您慈悲,容我贪心一回……求一个共潮生。”
“如果实现这个愿望需要我去付出什麽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
下山时,林知韫回头望了一眼。
观音依旧垂眸含笑,而檐角风铃轻响,像一句无声的应答。
陶念轻轻拉住林知韫的手,在菩萨面前静静站了一会儿。香炉里升起的青烟,像连接着过往与未来的桥。
蒋珞欢和茵茵回来时,林知韫已静静站在殿外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