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
陶念和林知韫回到家时,正午的阳光恰好铺满客厅,空气中飘着熟悉的家的味道。
林知韫放下钥匙,自然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中午简单吃点?我把我妈包的饺子煮了,做个酸汤水饺怎麽样?”她取出密封好的餐盒。
“好呀,”陶念笑着揉了揉肚子,“感觉自从和你住一起,被你喂得都圆润了。”语气里带着娇嗔的抱怨。
饺子下锅,咕嘟咕嘟的声音填满了安静的厨房,陶念坐在铺满阳光的沙发上,看着林知韫忙碌的背影,眼底盛满了幸福感。
这时门铃响起,陶念小跑着去签收快递。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厚实的文件袋。
“是什麽?”林知韫搅动着锅里的饺子,回头问。
“是之前和夏老师丶瑾年姐合作的课题结题材料,”陶念拆开信封,“证书和刊载论文的期刊都寄来了!”她举起那本刊物,像展示宝贝似的。
林知韫擦擦手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期刊封面上陶念的名字,目光温柔:“真棒。不过现在,我们先吃饭。”她转身关火,端过来两碗饺子。
热腾腾的酸汤饺子端上桌,白瓷碗里的汤底,是用陈醋丶酱油和辣椒油调出的。汤面上浮着细碎的葱花和香菜,还有炒香的白芝麻,香气顿时飘满了整个屋子。
林知韫将勺子轻轻放进陶念碗里,酸汤瞬间漫过饺子的褶皱。透过半透明的面皮,能看见里面饱满的馅料。是林知韫最爱吃的茴香猪肉馅,许意芝还特意拌了少许花椒水去腥增香。
“怎麽样?”林知韫笑着望向陶念鼓鼓的腮帮,“我妈包的饺子,味道还正宗吧?”
“特别好吃!”陶念用力点头,“馅调得刚刚好,面皮也筋道。”
林知韫抽出纸巾自然地擦掉她嘴角的酱汁,语气放得更轻:“那……等天气暖和点,我直接带你回我家尝尝现做的,好不好?”
陶念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筷子悬在半空。
这个邀请意味着什麽,她心知肚明。那是一次正式的丶关乎未来的身份确认。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慢慢来,不急。”林知韫的手覆上她略显僵硬的手指,掌心的温暖传递了过来。
陶念有些犹豫,声音也很轻:“我总担心……阿姨会不喜欢我。”
林知韫的目光柔和而坚定:“不会的。”她轻轻摩挲着陶念的手背,“你这麽好,这麽乖,谁会不喜欢你呢?”
饭後,陶念抢着收拾碗筷,林知韫窝在沙发里,就着落地灯翻看陶念发表的刊物,指尖轻轻划过印着陶念名字的铅字,眼底有藏不住的骄傲。
等陶念忙完,带着一身淡淡的洗洁精清香凑过来时,林知韫很自然地张开手臂。陶念便像只找到窝的猫,笑着钻进她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一起看那篇论文。
林知韫纤长的手指缠绕着陶念的发丝,目光仍落在论文页面上,轻声问:“这篇东西,你是什麽时候闷头写出来的?”
陶念歪头想了想,记忆被拉回那段忙碌的时光:“九月份吧……等开学检查一结束就动笔了。那阵子总是熬夜,早饭也顾不上吃。”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回忆的恍惚,“後来搬来和你住,你天天盯着我吃早饭,反倒督促着我终于把收尾工作完成了。”
“写得很好。”林知韫合上期刊,认真看向她,“这个研究方向很有价值,念念,你完全可以继续深挖下去。”她的指尖轻轻点着论文的标题,“做这些的时候,虽然累,但你是真的投入其中,我能感觉到,这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东西。”
陶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之前说回晋州是职业规划,这话不假。但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也是真的。”
“能和我说说你的职业规划吗?”林知韫的声音温柔而鼓励。
“我其实……很想继续读书,做研究。”陶念缓缓地说,“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父母没什麽积蓄,还有个哥哥。如果全靠自己读博,可能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
她的声音渐低:“所以先考选调生是最稳妥的路。我承认,选择回晋州是因为你。如果你留下,我也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的。”
“那如果……我也不想继续留在晋州了呢?”林知韫缓缓地问。
陶念怔住了,一时没能理解林知韫的意思。
她一直以为,林知韫当初那句“愿意和你一起走”只是安抚她的情话。毕竟她在晋州有稳定的事业丶熟悉的圈子,生活安稳,何必离开?
“我从来就不是自愿回到晋州的。”林知韫目光投向窗外熟悉的街景,“当年作为公费师范生,协议规定必须回来服务。後来一个人,也就习惯了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不再去想别的可能。”
她转回视线,深深望进陶念的眼睛:“直到重新遇见你。看你为了论文熬夜到凌晨,谈起研究方向时眼睛发亮的样子,我才发现自己心底那簇火苗从未熄灭。念念,你让我重新看见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她伸手握住陶念微凉的手指,掌心温暖坚定,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你去考京师大学,考夏老师的博士。而我,也想去看看晋州之外的天地,到底是什麽样的。”
“我不是这样想的。”陶念轻轻摇头,“我计划等选调服务期满後,先应聘高校的行政岗或辅导员,站稳脚跟再考虑读定向博士。”
林知韫微微蹙眉:“为什麽要把路走得这麽迂回?”
“因为要现实一点啊。”陶念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我需要一份稳定的收入,没有家庭托底的话,我不能任性地只考虑理想。”
林知韫注视着陶念低垂的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她轻声开口:“你知道吗?当年大学毕业时,如果不回自己的生源地,要赔违约金的嘛,当时六万块的违约金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