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鈎
到了医院急诊,陶念坐在诊疗床上,膝盖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裹上了雪白的纱布。
林知韫站在她身边,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却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像偶然掠过的一缕风。
“CT显示没有脑震荡,但额头这个伤口需要打破伤风针。”医生翻着检查单,语气平静,“先处理头上的伤口,再打针。”
护士剪开陶念额角的纱布,露出那道渗血的伤口。“还好不算深,清创後贴个水胶体敷料就行。”她夹起碘伏棉球,“有点刺痛,忍一下。”
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时,陶念下意识闭眼。
“我来吧。”
林知韫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已洗净双手,腕表摘了搁在托盘边,露出纤细的腕骨。护士犹豫片刻,把镊子递给她:“那我去拿敷料,您先清理创面。”
隔帘落下,顶灯的光线很昏暗。陶念看见她睫毛低垂,洗手液的味道混着雪松的味道,竟有让她觉得安宁。
林知韫拿出消毒棉球和药水,她先用棉球蘸了点药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陶念的额头上,纤长的指尖触碰着她的额头,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接下来还要打破伤风针,护士会在前臂内侧注射微量破伤风毒素,需观察是否出现红肿过敏反应。
陶念从小就怕打针,小时候每次接种疫苗都要被妈妈按着胳膊才能完成。长大後虽然不再哭闹,但每次针尖逼近皮肤时,那种本能的恐惧还是会从脊背窜上来。
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陶念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支闪着冷光的针管。
忽然,一双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林知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凉的手掌隔绝了所有令人不安的视觉。
陶念的睫毛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翼。
“林老师……”
“嗯。”林知韫的呼吸很轻,“我在。”
她的手掌并不完全遮光,陶念仍能透过指缝看见模糊的光影。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陶念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很快就好了。”林知韫的声音很近,近到能听见她声带轻微的震动,“深呼吸。”
陶念照做了。
她闻到了林知韫袖口沾染的雪松香,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闻到了自己额头上药水的苦涩。
奇怪的是,当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格外敏锐。她能感觉到林知韫指尖的温度,能听见她平稳的呼吸,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微微蹙眉的样子。
“好了。”护士利落地贴上胶布。
林知韫的手却没有立刻移开。
“再等一下。”她对护士说,然後低头问陶念,“还疼吗?”
陶念摇摇头,又点点头。
林知韫轻轻笑了,终于松开手。
陶念睁开了眼,看见她站在逆光里,嘴角还挂着那抹未散的笑意。
“我是不是耽误你约会了?”陶念突然想到了什麽,仰着脸问。
“没有。”林知韫正在收拾药盒的手顿了顿,棉签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那你现在……”陶念咬了咬下唇,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脱单了吗?”
问完她就後悔了。
一定是刚才摔的那跤把脑子也摔坏了,才会借着伤员的身份这样得寸进尺。但转念一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毕竟她总不能天天摔成这样。
“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少管!”林知韫板起脸,可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晕。
陶念心里顿时亮堂起来,那就是还没有。
她太了解林知韫了,这个人从来不会撒谎。
“林知韫,你要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丶配得上你的人。”陶念假装漫不经心地晃着没受伤的那条腿,“你才27岁,还年轻呢,别成天搞得恨嫁似的。”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林知韫愣住了。
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陶念看见她的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麽话咽回去。
药盒被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