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这闹!”见韦昱又要破口大骂,李彩欣连忙制止道,瞥见衆多视线看过来,她蹙着眉压低声音说,“有什麽事回家说。”
闻言韦昱气没消反而更甚,他颤身擡起手指向旁边白衣男子,质问李彩欣:“我偏在这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命不久矣,私下背着我找别人了?”
白衣男子对他无礼的话并不在意,欠身行礼後淡然回道:“韦公子多思了,言某与令夫人是点头之交,不过今日得闲,走出後院来这堂间看看,恰巧见夫人在此听书,故而请她喝了杯茶,如此而已,并未有何越矩之举。”
“呸!谁信呢……”嘲讽的话未说出口便被打断。
“韦昱!”
眼见她是真的动怒,韦昱脸上嚣张跋扈瞬间转为委屈,加上那病态而苍白的神情,李彩欣没忍心多说,她向言靖行礼辞别後拉着韦昱走。
韦昱竟也没再反抗,任由她拉着下楼,因行事匆匆而差点撞上进门的姜蕖。
姜蕖先行礼致歉,李彩欣认出她来浅笑应和後移步而去。与她擦身之际,姜蕖瞧见韦昱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知何意。
这一幕落在二楼角落处的唐砚知眼里,他像个闲人,听书看戏一场又一场,仅是身外人不容市井事。
韦家人走後,茶楼又恢复平静,姜蕖也掀开布帘往後院走去。唐砚知真想起身离去,一人却出声留住他。
“刺史大人,难得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唐砚知回头,得见刚刚那白衣男子向自己走来,他回礼道:“店主客气了。”
言靖并不意外唐砚知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他走近看了桌上已无热气的茶杯,侧身吩咐下人又上了一壶新茶,见唐砚知有推脱之意,连忙说道:“大人不必客气,天色尚早,若不嫌弃,再与在下喝杯茶?”
如此,唐砚知没有再推脱掀衣落座。
两人在此之前并不相识,但唐砚知时书衆多,博览书群,而言靖曾是江湖游人,知晓世间衆多奇事,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说话间,姜蕖换了身素旧衣裳在一楼堂间忙活起来,唐砚知觉得她身份多重,好奇般问起:“敢问店主,堂下那女子是?”
“哦你是说姜蕖?她是无家的可怜人,幸得绘梦师手艺,我给她吃住,她可在我店里绘梦谋生,为我招来一些茶水生意,闲时便做些杂活。”言靖说。
唐砚知点头了然。
又一杯茶尽已是戌初时,唐砚知起身辞别言靖回了公廨。
“主子,将是天黑,何不先去用膳,明日再看?”丁郝见主子看卷宗看得仔细,忍不住轻声提醒,而後又有些恍然大悟,“难道主子今日去了一趟茶楼,有了新线索?”
唐砚知不由轻笑:“这些卷宗都有些年头了,怎会是去一趟茶楼就轻易得到线索的?还需些时日细细调查才是。”
“是。”丁郝敬佩,又去点了一根烛火。
姜渠没想到,韦昱晚间便又来了茶楼。
榛州夜市繁荣,饶是天色尽黑,长街上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茗品楼中,韦昱定了间厢房如约而来。许是夜凉风大,韦昱身体未愈披了件厚实的大氅,又许是为掩人耳目,他将帽子立起,低着头走进厢房。
“韦公子,您来了。”姜渠见来人,伸手示意请坐,“公子找我,可是为了作画?”
韦昱解了大氅撩衣坐下,身边小斯接过後并合上了窗,将街上一切喧闹隔绝在外,徒留一抹花香散在鲜茶里。
“近些日子,我久病难愈,时常也不能安寐,睡梦中皆是光怪陆离的梦境。”韦昱像是回想到什麽可怖的东西,他微微喘了口气,擦了额头细汗,又说,“梦里……我梦到了我的夫人。”
“我与夫人彩欣五年前相识,我对她一见倾心,夫人性子活泼灵动,我主动示好,花了些心思和时间终于让她动心,我知她最喜爱球根秋海棠,便在後院种满球根秋海棠,满院的花香让我时刻记起她的美好。”
“我见她站在花丛里,白色兼绿色中她朝我笑,面容姣好。”韦昱说着说着像是浸入梦里,他也笑着,却是眼中带泪。
“公子是想画下那些过往?”
韦昱点头,没再说下去,只等姜蕖作画结束。
不过一炷香时间,姜蕖便已作好画,将画交给他时,虽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宽慰道:“公子这是病久了的缘故,而今夫人在侧,不必感伤梦中,听闻夫人为您四处寻医,还亲自去寻走山客帮忙寻找草药,可见她对你真心,你也会病好的。公子还需宽心才是。”
许是姜蕖的话触动到他,韦昱低头看着手中画卷,画中人栩栩如生像是犹如梦中人要活跃到纸上,他犹豫一瞬後又说:“我梦见她站在花中,看见她的笑容越来越深,进而面容越来越扭曲,然後又在一瞬间恢复自然,可那张熟悉的脸不再带笑,淡漠得……像是看着陌人。她身旁的花尽数枯萎,香气全无。”
“我知道她是彩欣,可变脸的那瞬间我觉得她不是彩欣,这样的噩梦我几乎每晚都在做。”韦昱瞪大双眼,惊恐地揪着画卷像个无措的孩童。
“公子?公子!”
姜蕖见他沉迷梦中像是入魔,正想高声喊醒他,“怦”地一声,门被猛地推开,是李彩欣。